第14章 狗娃

瘫坐许久，感觉腿上有了些劲儿，崔浩才站起来，先是仔细瞧了眼已碎成一地的大傩神面具，确保那面具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然后从赵家几人的尸体里翻出一吊铜钱，便顺着土路牙子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豁牙老头给自己的补阳丸只有三个时辰药效，若是回去得迟了，少不得会再碰到之前那些诡谲可怖的魑魅魍魉。

——

—

日渐西山时，崔浩回到客栈。

此刻的客栈里并没什么人，只有店小二一个站在前厅里清点着柜子里的铜板。

豁牙老头倒是不在，也不知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哟，回来了？”

这店小二和豁牙老头不同。

自从昨夜崔浩将丐老爷分支体啃掉之后，店小二便明显对他多了不少忌惮，平时也是尽量能不与他接触便不接触。

现如今崔浩回来，他也只是抬起头来轻轻打了个招呼。

“嗯。”崔浩点头，将从赵家几人身上翻找出的铜钱放在柜台上：“这是卖了驴后换的钱。”

“好。”店小二先是递给崔浩一杯冷茶，才将铜钱收进了柜子里。

崔浩自然不会去喝那茶水，只是坐在前厅里，瞧着门外。

日头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片刻后像是没了绳索牵引的铁球，“咚”一下掉进深水里。

天，黑了。

客栈外陷入一片黑暗。

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响起，接着便有一个个白花花的诡影开始在黑夜里飘摇。

昨日夜里崔浩见到的那些个魑魅魍魉重又钻了出来：

抱着脑袋抽旱烟的老头，脖子缠在树上的美女白面……

一个个阴渗渗地立在客栈门外，死死盯着坐在里面的崔浩。

眼神也无一例外，都像是看到美味食物的野兽……

崔浩不由后背微微一凉。

下一瞬，却觉得脚脖子处传来一股冰冷感。

低头去看：

一浑身是血的诡娃娃正匍匐在地上，沾满鲜血的苍白小手从门框里伸进来，抓住了崔浩的脚脖子。

那对黑黝黝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崔浩：“好香……”

靠！

白天得担心丐老爷，大傩神这些大的邪祟，晚上还得被魑魅魍魉侵扰……

身子一颤，朝后倒去，想将抓住他脚脖子的诡娃娃甩开。

但那双手却抓的很紧。

“呵呵。”

正紧张时，原本立在柜台边的店小二从柜子里翻出丐老爷的石雕和三柱红香，

随着他将红香点燃，袅袅青烟很快弥漫在整个房间。

抓着崔浩脚脖子的诡娃娃的双手被那青烟一沾，顷刻间就像是一滩水渍般，被阳光一晒就化成水汽消散了。

“连一枚仙家钱修为都不到的小诡，也敢来丐老爷庇护的地界撒野？”

店小二瞧着化作水汽消散的诡娃娃，淡淡开口。

崔浩一怔，再朝门外去看时，就发现院中那些个魑魅魍魉瞧着三柱红香的眼神都有些忌惮，一个个连连退出了很远。

崔浩眼中一亮，瞅向那三柱红香：

“这红香能驱赶诡怪？”

店小二虽看起来对崔浩仍有些忌惮，但谈到丐老爷时，却也好似来了兴趣，直接在崔浩旁边坐了下来道：

“说是能驱散诡怪倒是不尽然。”

“这是丐老爷的红香，天生带着丐老爷的仙家气息，那些个连一枚仙家钱修为都不到的小诡怪自然惧怕这红香火所散发出的青烟了。”

“这就是加了咱乞儿会的好处！”

“至少有丐老爷庇护，咱要比外面那些人安全得多。”

崔浩点点头，

只是边瞧着那三柱红香，边在心底思索着：

若是红香当真能克制诡怪，那他若是多搞些红香来，岂不是就等同于消除了消阳汤的影响？

店小二还在旁边接着道：“说起来咱乞儿会的牙崽呀，也都是些苦命人。”

“比如老刘头——

——这老刘头还小的时候，家乡便遭了饥荒。”

“老刘头父母带着当时年纪只有十来岁的他走南闯北，街头讨吃。”

“之后，他那父母为了让老刘头吃饱些，偷了一大户人家的窝窝头，被那家人发现，绑在府邸前的树上活活被太阳炙烤而死，脓水流了一地。”

“还是老刘头命好，最后加入了咱乞儿会。”

“这些年来也替丐老爷找了不少好料子，得了些赏赐，凝成一枚仙家钱，学了造畜术和拍花子，现如今在咱这些底层喽啰里算是拔了尖的人儿！”

原来豁牙老头也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崔浩只是静静听着，倒是没做评价。

“所以说啊，这操蛋的世道，人人都不容易，咱乞儿会虽做着拐子的事儿，但咱也是迫不得已。”

“……”

不知这店小二今日是咋了，突然多了许多感慨，絮絮叨叨冲崔浩说着。

夜已经很深了。

几点红光从远处摇摇曳曳飘过来。

瞅那模样，很像丐老爷的红香。

果然，下一刻，豁牙老头的哈哈大笑就从黑暗里传了过来：

“哈哈哈！”

“快快快！”

“老白！发财了！”

“俺今日可是搞了个好东西回来！”

“……”

人未至，声先到。

听这声音，豁牙老头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

过了几秒钟后，崔浩才瞧见穿着麻布粗衫的豁牙老头端着三柱红香，背后背着个蛇皮袋子，正笑眯眯走进来。

然后“嘭”得一声将蛇皮袋子扔在地上，而后端起崔浩面前的凉茶“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喝罢抹了抹嘴才道：

“快瞧瞧！”

“狗娃！”

“这可比人驴值钱多了！”

狗娃？

狗娃又是什么？

崔浩心中泛起些不太好的猜想，朝蛇皮袋子看去。

“什么？狗娃？”

听了豁牙老头的话，店小二猛地站起来，连忙将那蛇皮袋子打了开来。

崔浩坐在旁边，朝袋子内去看。

只见蛇皮袋子里装着个半人大小的黑色狗崽。

浑身毛发乌黑发亮，此刻正处于晕厥状态。

细细去瞧，那狗崽的四肢上竟还套着四只婴儿穿的黄色虎头鞋。

“真个是狗娃！”

店小二瞧过后，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分外激动：

“你个老东西倒是有手段！这一个狗娃，可是要比七八头人驴挣得都多！”

“那可不？”

“为了拐这狗娃，俺观察了好几个月嘞！如今总算是成了！”

豁牙老头将冷茶一口灌入腹中笑眯眯道：

“正好，过个几天坛主老爷就要来了。”

“将这狗娃献给坛主老爷，为咱哥几个谋个好前程。”

“怎么着回总坛去做事总是好的。”

“……”

他说着，勾住一旁崔浩的背来：

“还有你，娃子。”

“将这狗娃送给坛主老爷，你在咱乞儿会的路子也能好走些。”

崔浩心中大抵已经明白眼前那小黑狗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出言问：“这狗娃？”

“哈哈哈哈。”豁牙老头哈哈大笑：

“就是你猜的那样！莫不是以为咱乞儿会的造畜术只能造人驴？”

“嘿嘿，咱还能造狗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