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负实在是太了解以樊於为首的这些个短兵了。
自视甚高,仗着早年跟随司马防出生入死,就看不起塞内其他戍卒,特别是这些刚被征发一月有余的戍卒。
现在,一看赵蒙竟然脱颖而出,被司马防亲自任命为什长,加上自己也对赵蒙青睐有加,一下子心里那股不服的劲头就冒了出来。
更别提赵蒙这么跟着柏负来到塞尉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赵蒙就是随柏负一起参加宴饮的,你樊於作为塞尉短兵,还是什长,能看不出来?
明显就是妒火中烧,想恶心一下赵蒙罢了。
本来柏负倒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同时也想看看赵蒙会怎么处理。
毕竟刚刚就在自己的府上,暗暗吃了赵蒙一亏,此刻柏负心里还有点小不爽。
如果樊於能让赵蒙吃个瘪,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大不了待会儿自己出面调停一下,好让赵蒙这小子知道,自己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
可谁知道,赵蒙这小子,竟然就这么直接要走!
这下要慌的人就变成了柏负自己。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柏负清楚得很,赵蒙是张骞指名道姓要让他参加的!
毕竟算起来,赵蒙可是张骞的救命恩人。
要是塞尉短兵拦门,导致赵蒙竟然就这么直接走了,那可就是鸡鹿塞在打张骞的脸了。
张骞对陛下、对整个大汉有多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更是整个鸡鹿塞都得罪不起的。
万一怪罪下来,司马防顶不住,他柏负更顶不住!
所以柏负瞬间就急了,抡起巴掌朝着樊於的脸就打了上去,抽得樊於一愣一愣的。
樊於都懵了。
不就是一个刚升任的小小什长么,柏候官为什么打我?
“樊於,是谁给你的胆子,乱拦使君的贵客!赵蒙可是塞尉点名要见的,竟然敢拦,汝要做甚?”
柏负咆哮起来,竟然都不口吃了,震得樊於一愣一愣的。
“柏候官息怒,我这也是受了塞尉的命令,塞尉府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樊於,你是在说,赵蒙是本塞尉让你拦的,是么?”
一道浑厚冷厉的声音响起,樊於愣愣地转头看去,司马防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塞尉,我......”
樊於刚想辩解,迎面而来的就是樊於的一巴掌,力道之大,竟然直接将樊於掀翻在地。
樊於刚想起身,司马防直接冲着他上来就是两脚,踢得樊於嗷嗷直叫。
司马防一边踢一边骂道:“竖子!平日骄纵也就罢了,竟然故意为难袍泽,给我当短兵就是这么当的么!”
“塞尉,我知错了!知错了!”
樊於叫得十分夸张,但脸上不见有什么痛苦之色。
“滚!乃公今日不想再看到你!”
樊於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长矛,对司马防和柏负行礼之后,便向外走去。
经过赵蒙身边时,樊於还用满带怨恨的目光深深地看了赵蒙一眼,这才悻悻离开。
在门外的赵蒙倒是一直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明明樊於受这两巴掌因他而起,现在他倒成了身外看客。
毕竟樊於嫉妒心作祟,又只会耍小聪明,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不过,鸡鹿塞这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好像都很擅长掌掴嘛。”
想起马戍被陆虞一巴掌掀翻在地的样子,赵蒙内心竟然得出了这么个奇怪的结论。
而且好像力气越大,巴掌扇的效果也就越好,官似乎也就做的越大。
“我要不要练一练怎么扇巴掌呢......”
但是赵蒙清楚,刚刚司马防和樊於其实联袂给自己演了一场戏。
其他人或许看不真切,赵蒙却是一眼就看出来,司马防压根就没有下狠手。
或许扇巴掌那一下用了些许力道,但上脚踢的那两下绝对没有用劲。
很明显,司马防这么做,就是在堵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在张骞面前乱嚼舌根。
毕竟身为塞尉的他已经对樊於惩戒过了,自己实际上也是司马防的手下,也就没有立场在张骞面前提及此事了。
就是这个樊於,演技实在是太差了一点,还不如自己的老上司,那可真是情绪拿捏得相当到位。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司马防,就十分容易了......
“赵蒙,快过来。”
赵蒙正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就听到柏负在叫他过去,于是赵蒙收敛了一下神情,赶忙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走进了大门内,来到司马防和柏负的面前。
“廿四什什长赵蒙,见过塞尉,见过柏候官。”
“赵蒙,刚才樊於为难于你,不曾受伤吧?”
司马防关心地拍了拍赵蒙的肩膀,赵蒙当即回答道:“不曾,多谢塞尉关心。”
“樊於随我多年,平时虽然争强好斗,但秉性不坏,尤其擅长斥候追迹。等这一节过去,你们可以多多亲近,刚才发生之事我会训诫与他,勿要放在心上。”
“果然,跟我预想得差不多。”
赵蒙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随即言道:“塞尉言重,樊什长尽忠职守,是我等学习楷模,怎会挂怀于心?”
司马防刚才这么说,主要也是客套一下,毕竟樊於是自己的心腹爱将,但赵蒙对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新冒出的有点能力的部下,远远谈不上心腹。
但司马防选择厚此薄彼,关键就在于,万一赵蒙入得厅堂之内,跟张骞提及此事,张骞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怕不是之前在演武场的努力,都要化作泡影了。
所幸自己的暗示赵蒙应该是听进去了,而且赵蒙刚才的回答滴水不漏,将樊於出于嫉妒之心的一时脑热解释成了尽忠职守,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地就这样揭过去了,不由得让司马防对赵蒙更加高看一眼。
“此子,心性竟然如此成熟,不像这个樊於跟在我身边多年,此中之道竟是一点都没有学会,只会用这种下作的小伎俩。”
内心这么想着,司马防嘴上还是保持了刚才的态度:“时辰也差不多了,马梁,你先去厅堂。柏负、赵蒙,与我一起去相邀使君。”
“唯。”
众人答话,随即兵分两路。
看着司马防、柏负、赵蒙离去的背影,马梁的眼睛再一次眯成了一条缝。
这个赵蒙,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加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