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万胜

饶是张骞和堂邑父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战法。

不用任何兵器,看似没有章法,却收效颇丰。

一旁的申召早已喜笑颜开。

这么多年了,都被欺负惯了,他只敢缩在角落里,做着筑墙、运粮这种杂活,也渐渐变成了一个让自己都讨厌的“兵油子”。

但今天,年少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回来了!

畅快!

这一切,都得益于赵蒙的提前布置。

若非赵蒙,这些未经训练的戍卒,怎能如此轻松就拿下如此凶悍的胡贼?

“可还有胡贼?”

“还有一人。”

“果然。”

申召内心暗暗钦佩。

早在之前,他就问过赵蒙。

如此布置,若有两骑先后冲入,如之奈何?

“两人同进,则左右同击,汝与王可同擒之。”

“一先一后,一后必惧,不进。”

现在看来,赵蒙果然料事如神!

“是时候用赵蒙给我等的东西了。”

申召从怀中掏出一把连在一起的红色小管。

正是赵蒙分给众人的鞭炮,“大地红”。

“上墙!”

众戍卒听到申召的大喝,纷纷从怀中掏出了“大地红”。

在土墙下的申召、王可和李檩、郑杜、冯朴纷纷弃掉手中物什,一跃上了土墙,蹲伏在土墙沿上。

而已经在土墙上的郭畏、寿畯、齐疄也伏了下来,神情肃穆。

众戍卒的目光都看向亭障外不远处的另一个驻足不前的匈奴人,虽未远离,但也没有朝亭障冲过来。

黑面一脸愁容。

“天祖在上,黑膝这个夯货,就这么闯进去了,可能已经不救了。”

看见黑膝已经陷在里面,黑面本就黑沉的脸变得更黑了。

自己这个愚蠢的弟弟,每次都是如此冒失。

眼见着黑膝冲进去,自己拦都拦不住,随即漫天的黄土就扬了起来,然后黑膝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刚才戍卒们扬土的攻击将亭障墙头笼得黄蒙蒙的,黑面根本就看不清楚亭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法判断亭障里面到底有多少汉军伏兵。

“这是那汉将故意的!”

黑面比黑膝要多读了一点汉人的书,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汉将的意图。

诱敌深入,围而歼之。

这时候,应该赶快返回,跟黜门头领夹击那汉将,然后一起攻击眼前的亭障!

此地不可久留!

黑面刚想调转马头,只见天上像下雨一般呼呼啦啦地掉落下来许多红色的东西,不过准头似乎不是很足,散落在周围,有一串挂在了马头上,还有一串直接掉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

黑面看着眼前这些被连在一起的红色小管,一头绑着的线好像在燃烧,发出“呲呲”的声音。

黑面正想拿近仔细观瞧,就在他将手中的“大地红”拿到眼前的一刻,引线燃尽了。

一个个小红管接连着爆裂开来,浓烟、火光,瞬间将黑面完全笼罩住了!

墙头上的众戍卒看呆了。

这时候,黑火药都没发明出来,更不会有鞭炮这种东西,何况是后世红白喜事常驻客户——“大地红”了。

赵蒙将这东西给他们的时候,也没有来得及明说这是什么,大家自然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但现在,大家可算是清楚了。

这东西,会爆炸,还会劈里啪啦地弄出这么大的响声!

本来看上去凶神恶煞的胡贼,竟然被这小东西直接炸得呲哇乱叫起来!

连马儿都被吓得前后乱颠,直接把胡贼甩了下去,自己惊恐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赵蒙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别愣着了,冲啊!”

王可一声大喝,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其他戍卒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王可一拥而上,直奔着已经被炸得抱头鼠窜、跌下马来的黑面就扑了上去,一起将他也捆了个结结实实。

黑面、黑膝这一队倒霉的匈奴兄弟被擒,标志着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两人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土墙角,由王可看守。

众戍卒,竟无一人伤亡!

要知道,这些戍卒在今天以前,根本没上过战场,甚至都没见过匈奴人!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大风袭来,扬起阵阵黄沙,遮蔽了视线,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但剩下的所有人,即便是看不清楚,也在焦急地向着赵蒙奔驰而去的方向张望着。

所有人的心都有些惴惴不安。

是赵蒙赢?

还是匈奴人赢?

黑面已经转醒,虽然眼睛已经被“大地红”熏炸得根本睁不开,但他能明显感到,自己被捆得动弹不得。

可恶的赀虏,阴险卑鄙!

黑面操着匈奴话对着面前的众人就骂了开来。

“哈哈哈,你们这群赀虏,以为将我兄弟二人抓获,就高枕无忧了?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们黜门头领可是右贤王麾下数一数二的勇士!就你们那个小小汉将,早就被头领砍下头做成酒器了!”

“天祖在上,等头领将那汉将枭首,将你们全都杀死!一个不留!”

众戍卒自然是听不懂匈奴话的。

但从黑面唾沫横飞、凶神恶煞的神情看,谁都能看出来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王可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着黑面的大黑脸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

“给乃公闭嘴!”

这一下势大力沉,打得黑面眼冒金星,直接晕死过去,再也不嚷嚷了。

戍卒们听不懂,不代表张骞和堂邑父听不懂。

张骞很清楚,他们此刻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最终自己甚至这一帮人能否最终活下来,全看赵蒙能不能挡住甚至击杀那个叫黜门的匈奴头领。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自漫天黄土中而来。

一人,一骑。

右手抓着断成两截的长矛。

左手拎着三颗硕大滚圆的头颅。

将手一甩,头颅从风沙中抛了出来,径直滚到众人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三张胡人面孔。

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马上移过去。

来人虽然披头散发、满面血污,但一双眸子仍是炯炯有神。

不是赵蒙,又是何人!

众人大喜!

活下来的是赵蒙!

不仅活下来了,还将三名匈奴骑兵,全部斩首!

“万胜!”

此话一出,就像星星之火,将整个烽燧亭障都点燃了!

“万胜!”

“万胜!”

“万胜!”

王可、申召,还有所有的戍卒,整个烽燧亭障,都开始高呼起来!

高呼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高呼这不可能完成的胜利!

黄风散去,太阳露出火热的身姿。

旌节在烈风中飘扬。

血汗在阳光下闪耀。

赵蒙长出一口气,扔掉手中的断矛,握紧右拳,高举半空。

“万胜!”

一股冲天的豪情从张骞的内心涌出,直冲天际!

这就是我汉家儿郎!

这就是我大汉的将军!

张骞也顾不得身份矜持了,快步冲上前去,对着赵蒙深深一躬。

“多谢将军救命大恩,张骞没齿难忘!”

“敢问将军姓名!”

赵蒙微微一笑。

“在下赵蒙。”

“鸡鹿塞一戍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