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倒春寒,三点落院雪。梦坡斋背后杂院刚冰雪消融,又换上几缕银装。
贾环今早起床,口中又能哈出白气……
果然化雪时最寒!
厢房外的天色渐明,贾环也是起来晨读。他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童子功半点不能少。如往常一样,贾环寅时三刻就已经醒了。
梦坡斋背后杂院头一次响起贾环的读书声,听声音,《孟子》似乎已背到后半段。
之后的半个月,贾环都要在这里读书。
松萝、乌梅两个丫鬟也开始忙活,扫洒院落,把久无人用的杂院做进一步的清扫。至于竹筠,昨夜是她守夜,所以这会儿还在补觉。
贾环一边背书,一边呼吸拂晓的清爽空气,一边听着屋外唰唰的扫地声,不时还掺杂几声贝子鸟的鸣叫。
他一时兴起,自己磨墨提笔写下一首打油诗:
“厢房读书声,院落扫叶音。
童子不知春,新枝落贝子。
——《早春读书偶得》”
贾环落笔,甚是欢喜。
他前世读《红楼梦》时就特爱看大观园的姑娘们吟诗,如今穿越红楼,总不能全去抄他人的诗词。
贾环并非不想做“文抄公”。
只是他穿越的这个红楼世界同样有唐诗宋词,同样有李杜!
贾环身处的红楼世界,和现代时节的历史分歧点,是这个世界没有清朝!取而代之的,是闯王李自成建立的大顺王朝。李自成统一天下后改国号“大周”,延续了汉人对中原地区的统治。
所以,贾环就算想当文抄公,也只能抄明以后的诗词。
贾环觉得非常有必要培养一下自己的诗才,否则将来都没办法和林黛玉、薛宝钗她们吟诗作对。
这也是他用功读书的目的之一。
贾环写下《早春读书偶得》,十分得意,他叫正在扫院子的松萝和乌梅来看。
松萝和乌梅进屋,把贾环写的诗拿起来看。
松萝表情清冷地评价道:“三爷这首诗文采不错,爷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足够拿出去跟别人炫耀。只是三爷下次最好请别人帮你代笔,否则别人不会看诗,光看这字了。”
她把纸张交还给贾环,迈开大长腿转身回去扫院子。
贾环有些呆傻地望着松萝的背影,心道这个丫鬟性子忒冷!
贾环拿起纸端详道:“我这字虽丑,但也没那么丑吧?”
他问乌梅。
乌梅憨笑道:“三爷,乌梅不识字。但只要是爷写的,乌梅就觉得好!”
啧啧,听听什么叫会说话!
此刻贾环真想把松萝叫回来,让她听听别人乌梅是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贾环对着乌梅微微一笑,叫乌梅自个忙去。
“嗯!”只比贾环大一岁的小姑娘蹦跶着离开,回去帮她松萝姐姐扫洒院子。
贾环则再次提起笔。
他要誊抄《孟子》!以此练字!
贾环前世作为公务员,对书法是颇有研究的,只是没怎么练过毛笔字,所以才显得他书法很差。
但换成钢笔,贾环自信写字不会输给古人!
这话或许有些狂,换个谦虚的说法,他只要练一练,毛笔字绝对不会难看!
梦坡斋杂院的读书声于是停止。
杂院只剩松萝和乌梅扫洒院落的扫帚声,和屋顶枝头贝子鸟的鸣叫。
整个一上午,贾环除了活动手脚,就没有停下练字。
他一直写到午时,直到把剩下小半本《孟子》誊抄完,方才放下毛笔,招呼松萝、竹筠、乌梅三个丫鬟吃饭。
贾环的案头堆满誊抄完的纸张,足有一掌高。
他把稿纸整理好放到一旁,准备让丫鬟们拿去当柴烧。
这时,松萝、竹筠、乌梅三个在外间把饭备好。
贾环过去,发现桌上和昨晚一样有辣白菜、梅干菜、泡萝卜、泡豇豆等,总之一桌子都是咸菜。
贾环心道:韩国国宴!好家伙!
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米饭夹了点辣白菜、泡萝卜,细嚼慢咽起来。
三个丫鬟站在他身边看他吃。
这是贾府的规矩,主子吃完下人才能去吃饭。
竹筠忽然嘀咕一句:“爷,三姑娘本想送点吃的进来,被人给拦下了。”
贾环微笑:“姐姐太费心了。”
竹筠想要替贾环打抱不平。
贾环却叫她别再说,默默扒饭。
等贾环吃完一碗白米饭,放下筷子才说:“你们以前在自个家,可有这么精细的大米饭吃?”
松竹梅三人对视,都说无。
贾环笑道:“呵呵,我已经胜过寻常百姓家,又有什么怨言呢?”
他又叮嘱她们三个平日行为收敛一点。
“三爷我还是那句话,有受委屈的地方,讲给主子听,主子自会去帮你们讨回来。若我这个做主子的都讨不回来,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贾环把话跟她们三个讲清后,顺口问她们在荣国府是否有受委屈?
三人不吱声。
贾环点点头说,没有就好,如果有也不要怕。
“是。”
吃过饭,贾环去小憩。
三个丫鬟这才在边上小桌用饭,她们吃的和贾环一样,也都是咸菜白饭。但对比她们在外边孤苦伶仃、忍饥挨饿的日子,给贾环当丫鬟的日子无疑要好太多!
不过饭桌上,竹筠忽然叫乌梅把袖子卷起。
乌梅啊了一声,似有疑虑。
竹筠于是先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外侧。
在竹筠的手臂上,一个被人掐出的,乌青的红印,清晰可见。
乌梅见状才把自己袖子也卷起来。
原来在乌梅的手臂上,同样有一个被人掐出的乌青印子。
竹筠心疼地把乌梅揽进怀里,年仅8岁的乌梅小声抽泣起来。
……
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贾环禁闭解除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贾环的姐姐探春就带着丫鬟待书来到杂院,想尽快帮贾环搬出去。
然而,探春的好意却遭到贾环的拒绝!
杂院正房,贾环拉着探春坐下,笑着说自己不想回去住。
探春看贾环模样,知道他是不想回去和赵姨娘一起住。
虽说贾环那日和赵姨娘因丫鬟之事大吵一架后,关系比以前要亲密许多。可贾环还是觉得分开住比较好,毕竟赵姨娘的性子改不了。
趁着母子双方还未起冲突,此时分开住更体面。
贾环在梦坡斋杂院住了半个月,也真心喜欢上这间院子。
宽敞不说,环境也很好,且就在梦坡斋背后,将来去找贾政借书也方便。
贾环的心思始终放在读书上。
而且住在这里,也可以远离贾府后宅的一些事!
贾环把松竹梅三个叫来,让竹筠和乌梅把袖子解开给探春看。
两个丫鬟的胳膊又多出许多青印!
探春先是惊讶,然后又不觉得奇怪。
贾府那些下人、丫鬟、婆子,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贾环被关禁闭,虽然只有半月,但也不妨碍他们招惹贾环的丫鬟。
“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去帮我跟凤姐姐借二十两银子。”
贾环忽而对探春说,他想明天在杂院办个宴席,庆贺自己解除禁闭。
他要请贾府后宅的兄弟姊妹们都来吃酒,故而需要花些银子!
探春机敏地问:“环儿怎么不自己去找凤姐姐借,你有其他事要做?”
贾环笑道:“没错,出去办点事!”
“我给这个宴起了个名字,叫‘杂院诗酒开坛大会’,姐姐可以帮我宣传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