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极宫总管李仁全来到贾环父子居住的营房。
身材健壮的太监把昨夜太上皇赏的玉坠交给贾环。
贾环谢恩后接过来,只见这块玉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种水极好,肉眼观之如同玻璃一般!
玉面刻有十二生肖中的兔。
兔子脚踩《般若经》,正在吃草。
李仁全道:“这是前一阵西南孟养国进贡的白玉,原本是一整块玉,太上皇命人切成两块,刻成兔子,一只脚踩般若经,一只背负智慧剑。”
“你这块是般若经。”
贾环好奇:“那另一块呢?”
李仁全露出微笑,没有回答。
这时贾政让贾环赶紧戴上,这可是太上皇御赐!
于是,贾环把玉坠系在腰带,白玉底下缀着黄色穗带,大气典雅,非常好看!
李仁全:“杂家说一句,请哥儿好好保管,平日里切莫磕着碰着。”
贾政代贾环回话:“请公公放心,我们一定收好!”
李仁全哼道:“收起来干嘛,老皇爷赏赐,就是要哥儿平日里戴着把这块玉养好。大人可别会错意!”
贾政狼狈地道歉。
贾环看见便宜老爹在大内总管跟前装得跟孙子似的,心底好笑。
他替贾政解围,说道:“老皇爷赏我这玉,我本来就没想藏起来。我把它戴出去,别人才知道什么叫皇恩浩荡!再说这人养玉,玉也养人。老皇爷一片好意,我可不敢辜负!”
李仁全爽朗地笑道:“哈哈哈,还是哥儿说得好!”
“这老子咋还不如儿呢?”
“哈哈哈,杂家走了。”
贾环:“我送公公。”
“不必,留步。”
“公公慢走!”
送走李仁全,贾环和贾政、贾宝玉一起回屋。
刚坐下,贾政就高兴地夸赞贾环,说他此番表现很好,给贾家大长了一波脸!
然后,便宜老爹没忘记教育二哥宝玉。
“宝玉,你以后一定要多跟你弟弟学习,多读圣贤书,别总学那些精致的淘气!”
贾宝玉挨训,把头埋低。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叫着要看贾环那块玉。
贾宝玉嬉笑道:“环儿这下也有一块玉了,快点拿来给我瞧瞧!”
贾环却没有如他愿。
贾环:“我可不敢拿给二爷看,你惯是爱摔玉的,万一给我砸了,咱们贾家可要遭大罪!”
贾宝玉嘟嘴。
“小气!”
贾环还没回嘴,贾政就先恼火起来!
贾政再次训斥贾宝玉,拍着桌子念叨:“宝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你那块玉是天生的,只要老太太不在,任你怎么砸都成!你弟弟那块跟你不一样,他那是老皇爷赏的!可不敢有闪失!”
贾政一通话,把贾宝玉怄个半死。
但他又不敢撒气,更不敢发火。
贾政毕竟不是贾母。
贾母宝贝孙子,但二老爷这个爹是真的敢揍贾宝玉!
贾宝玉实在生气,觉得贾政太偏心。气不过的他把头一撇,像个女子一样哼唧一声。
……
与此同时,皇帝居住的小院。
皇帝私下召见今次恩科大总裁,刚提了文华殿大学士的林如海。
“如海,你身体怎么样,总裁会试没有累着吧。”
林如海忙道:“臣身体还好,不敢言累。”
皇帝细长如蛇的眼睛看向林如海,拿起茶杯呷口茶。
“坐。”
“谢陛下。”
林如海正襟危坐,皇帝随后问起他总裁会试的感想,林如海对答自如。
他对优秀学子的考卷不吝赞美,且随口就能说出一长串卷子中的原文,仿佛是他自己写的一般。
皇帝点头道:“徐骏,还有那个蒋青桐,都不错。”
“说说会试流程,你有没有认为需要改进的地方。”
林如海毫不避讳地说:“臣以为,我朝已历三代,国寿半百,天下承平,读书人们不再像晚明时那般朝不保夕,故而学业也越来越精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祖规定,南北两榜每科只考四书,一经,及孝。臣不敢在皇上跟前自夸,当年考试时,臣只觉题太简单。”
皇帝呵呵一笑,但还是认同林如海的观点。
“你觉得应该加大难度?”
“正是!”
“如何做?”
“臣以为,当今的读书人大多长于经义,短于制策。如此选材,出来的多是些书虫,于治国常不得要领。”
林如海指出大周科举存在的问题。
皇帝露出赞赏的表情,但也提醒林如海:“如海,你说的,包不包括你自己?”
林如海赧颜,低头谢罪:“臣此番南下两淮,深感往日自以为才高,结果却被一群蛀虫戏弄,实在有愧于陛下恩典!”
林如海起身下跪:“臣请辞!”
皇帝抬手,让他起来,站着听话。
“你这次确实让朕有些失望,但会试你又主持得很好,想来问题还是出在朕身上。”
林如海:“陛下!”
“你也有错。”
“是!”
“你上次差事没办好,但是敢于承认,这一点朕很喜欢。”
皇帝表达他对林如海的态度如故,并不会因为林如海没能查清两淮盐税而改变。
“但你没办好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朕还需要人去办。你……可有举荐?”
皇帝向林如海要人。
要一个能查清两淮盐税的人!
林如海没有立刻推荐,而是分析道:“陛下,臣上次去两淮,虽然失败,但有所得。”
皇帝:“哦?说说看。”
林如海:“如今看来,两淮盐税之败,皆因官商勾结,铁板一块。他们合起伙来,欺上瞒下,败坏盐政,方才令太祖时每年岁入千万的淮盐,坏到需要朝廷倒贴钱。”
皇帝冷笑:“哈哈哈,铁板一块?”
“正是!”
“那看来得找把重锤,给我把这块铁砸开!”
皇帝大手猛地拍向桌面。
啪——!
门外侍卫惊呼:“皇上?”
皇帝:“……没你的事!”
林如海藏在袖袍底下的手掐住虎口,强忍住表情。
然后他对皇帝道:“陛下,臣以为不只得用重锤,还得用锉刀,从里面锉开这块铁板。”
皇帝眨动蛇眼:“哦?”
“臣有个旧识,姓贾,名化,字雨村,曾在我家中担任儿女的教习,如今却是金陵省应天府的知府。”
林如海向皇帝推荐贾雨村!
皇帝:“呵呵,又是个姓贾的!”
林如海:“陛下?”
皇帝再次举起茶杯润润嗓子,然后把昨天太上皇铁网山打围的事情挑选着讲给林如海听。
最后,皇帝念出贾环做的那首诗:“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并罕见地露出欣赏的表情,评价道:“此子虽然年幼,且又是勋贵,但对天理人情的认知,连许多大臣都无法达到。”
林如海:“……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好诗啊,陛下,好诗啊!”
皇帝微笑:“确实好,朕昨夜方才知道,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何等的辛苦!”
“……”
“你不必担心,这变法,朕是势在必行!大周,也必须变法!否则,再传一代,怕是就到了尽头!”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