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刀侠丹成未归

赵青尘收剑站定，淡淡开口：“周典司，此时此地的我，叫赵青尘。”

周雄盯着面前人，半晌才点头：“赵青尘，我记下了。”

赵青尘展开画卷，里面依旧剑气纵横，但对他毫无影响。

“此物本就是你留下的，如今物归原主，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赵青尘想了想，递出画卷：“我已无需此物，既然它曾守护宁州数百年，不如让它归位。”

周雄苦笑一声：“如今故居已毁，置于何处？”

“那就是你典司大人考虑的事了。”

周雄含笑接下。

“我想借征仙司密卷查一个人，不知可否？”

周雄道：“不急，我要先到牢中看一眼韦俊，你可愿同往？”

赵青尘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二人相伴出门，周雄朝征仙使招了招手：“那个什么，里面有些乱，屋顶也坏了，你们明日修缮一下。”

一众征仙使见此情形面面相觑：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有人密审后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众人进屋见满地狼藉，目瞪口呆：

“他管这叫‘有些’乱？这屋里还有一件完好的东西吗？”

好家伙，感情这次坟头草老高的是这满屋陈设？

征仙司天牢，能被关押在此的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多为妖魔之身，其内封印禁制无数，看守者都是征仙使中的强者。

二人无视了周围的嘶吼挑衅，行至韦俊牢房处，周雄朝那征仙使问道：“王晋，他可曾有何异动？”

王晋靠着牢门摇头，声音低沉：“一动未动。”

周雄点点头，二人进入牢房。

韦俊四肢以锁链禁锢，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与之前判若两人。

瞥见四条腿，他抬头瞧了瞧，目光略过周雄，留在赵青尘身上。

“小子，你好深的手段，若非你巧言相欺，如今你我便是在鬼门关说话！”

周雄心中暗笑：若韦俊得知那画卷非但不能奈何赵青尘，反会助其突破，不知是何反应。

他上前一步：“韦俊，你横行凤安县，杀死杀伤者众，依大胥律法当斩！如今还不从实招来？”

韦俊这才侧头看了一眼这位宁州一把手，嗤笑道：“呵，既然横竖一死，我为何要说？”

“你！”

周雄正想破口大骂，瞥一眼身旁面色平静的青年，咬了咬牙，竟没有发作。

门口的王晋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赵青尘轻声问道：“韦前辈，你曾仗义执刀，是颇负盛名的游侠，为何如今却与鼠妖为伍？”

韦俊沉默片刻，冷哼一声：“小娃娃，你懂什么？”

赵青尘颔首抱拳：“请前辈解惑。”

韦俊看他一眼，呆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也罢，便当是交代遗言了。”

韦俊本是农户出身，一朝悟道，十年无敌于宁州北境，路见不平，万人敬仰。

然而百年间，他屡求突破而不得，始终无法跻身金丹境。

而凤安百姓已将其视为绝世天才，都等着刀侠丹成的喜讯。

蹉跎百年，大限将至的韦俊远走他乡，为求结丹之法散尽家财，受难无数。

直到某日，他在妖域边境遇到一个黑袍人，明言可助其结丹。

“之后我确实成了，只是...”韦俊自嘲一笑：“那是一颗妖丹。”

“不过我已不在乎，结丹一成，我便回乡。”

“所以，那黑袍人助你结丹，就是为了让你回凤安残害百姓？”周雄压着火气问了一句。

“他只是想看我丹成之后状况如何，我本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乡里，哪知那些人...”韦俊脸色瞬冷。

赵青尘声音平淡：“他们躲着你，对吧？”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男人的怒火，他吼道：“若不是那帮蠢货整日吹捧，说什么百年之内丹成的混账话，我又怎会执著至此？”

“更可恨的是，我明明结丹了！我成了他们口中的仙人！等他们见到我的样子，却像见到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把我口耳相传，却根本不相信我就是韦俊！几十年游侠就像一个笑话！”

韦俊浑身异动，眼看要化成风蝠鼠的样貌，周遭禁制红光一闪，他受到压制，低吼中呼吸急促，靠着枷锁喘气许久，眼神暗淡，嘴唇微动：

“既然他们不领情，那就把该还的都还给我好了，很公平，你说呢？”

血红的双目对上清澈的眼神，赵青尘点点头，转身向外走。

周雄朝王晋招手，二人跟了上去。

“喂！”

赵青尘停步回头：“前辈还有何指教？”

男人低声道：“你不说点什么吗？比如要我放下执念？”

“修道者求长生乃应有之理，人惧鼠妖亦是理所应当，他们更愿意相信，刀侠韦俊丹成未归，所以才有鼠妖为祸。”

韦俊双拳攥紧，无言以对，缓缓低头。

他突然想起那引自己入道的道士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可惜只言片语，已然忘却。

只记得那天晚饭很香。

“你杀伤百姓，实为鼠妖，如今死期将至，不必多言。”

三人离去，男人仰天狂笑，笑出了眼泪。

天牢外，周雄叫住赵青尘。

“我还要在此例行巡视，天色已晚，让王晋带你去歇息，明日再言其它。”

赵青尘应允，二人告别。

半路上，王晋一言不发，赵青尘试着打破尴尬：“王兄，你们典司为人如何？”

“喜怒无常，嫉恶如仇。”

“他可曾说起过与陈良夜的旧事？”

“不曾。”

赵青尘有些无奈：这家伙说话收费吗？

没过多久，王晋停步：“到了。”

赵青尘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也懒得自讨没趣，正要进门，却听对方问道：“你是陈良夜？”

他脚步一顿，见对方仍是不苟言笑，反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头儿说过，此生只服陈良夜一人，我看你...很像。”

赵青尘来了兴趣，笑道：“陈良夜可不止金丹境。”

只见对方皱了皱眉，左手一翻，现出一本功法：《春雷诀》

“此物是京城征仙总司所赏，虽只是残篇，但据说习之可成元婴，若得全篇...”

王晋递出功法，难掩不舍。

赵青尘没有接，疑惑道：“王兄此举意欲何为？”

王晋退步抱拳：“如今宁州妖患频发，征仙司首尾难顾，恳请陈先生助一臂之力！王某感激不尽！”

赵青尘嘴角微扬：“能让你说这么多话的人应该很少吧？”

王晋不答。

赵青尘走上前拍了拍王晋的肩膀，后者犹豫一瞬，没有躲开。

“周典司于我有恩，何况我有求于他，但有用处自当尽力，功法留着，等你结婴。”

“多谢！先生若有需要，在下绝不推辞！”

王晋立刻收拳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赵青尘啧啧称奇：“搞这么潇洒，实力行不行啊？”

不过，既然能看守天牢，受总司所赏，应当不差吧？

...

第二日，赵青尘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出门一看，十余位征仙使面色沉重，朝天牢的方向涌去，看到自己也没什么反应。

心下狐疑，他伸手拦住一位。

“干嘛！”对方瞪眼看过来，语气很急躁。

赵青尘行了一礼：“敢问尊使，这是要出任务？”

“出个屁！”对方怒骂一声，咬牙切齿道：“昨夜天牢被鸟贼人闯入，杀了韦俊和一位征仙使！头儿要我们去天牢集合！”

赵青尘愣了一瞬，看向天牢方向。

韦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