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同学吸着鼻子,跺着脚,穿着巨厚的羽绒服,巨厚的围脖,巨厚的手套,嘴里偏还嘀咕着,“什么鬼天气,这么冷。”她周围那个几个炮灰战友也好不到哪儿去,又是嘘手,又是跺脚的,那个黑脸军官嘲讽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和书记玩笑似的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叶想就觉得气氛多少有些不对头了,结果晚上的教师会主题就是,《论教师的自身素养及体质关系》,结论就是没有好身体怎么能上好课?!为什么有的人年纪轻轻的身体那么差?!让部队的同志们笑话,同志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看着慷慨昂抛出疑问就甩手而去的书记,所有的老师都瞬间黑了脸,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们去和那些年轻学生一起军训吧,他们火力壮无所谓,您就不怕回头这些优秀教师里面因为心脏病,类风湿突发等因素,出现非战斗性减员,耽误了教书育人的大事?老师们七嘴八舌的炸了窝,叶想和那几个伪助教就在一旁呲牙乐,看笑话,老师嘛,通常都是嘴皮子利索,那个身体素质确实不咋地,这要是操练起来可就…炮灰们笑得都很猥琐…
可结果证明老师里面还是有精明人的,想想白天发生的事,再这么前因后果的一联系,顿时眼光都放在我们身上了,要不是你们喷嚏咳嗽流鼻涕的,书记怎么就怒了,所以,书记说的对,确实应该加强锻炼,明天你们就作为我们教师的代表参加军训!!!反正你们也算是助教。
想到这儿,叶想吸了吸鼻子,要不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在书记耳边扎针,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而且其他的炮灰们纷纷说是因为她的关系,就是那几个大喷嚏,才惹出的麻烦。所以这些天,叶想的钱包瘪的很快,那帮家伙就跟刚过了三年自然灾害似的,不论男女,见了某牌火腿肠没命,别说只是掺了淀粉,估计就是掺了水泥,他们也照吃不误。
这个大个子怎么还不走开…叶想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大冬天的我晒个太阳我容易吗我,还全让你给我挡上了,营长很厉害吗,我爸还是工段段长呢,手底下管的人不比你少;33岁就是中校很牛气吗?我爸不到30岁的时候就拿九级钳工的工资了;参加过战斗了不起吗…不知道自己那个老好人爸爸有没有参加过什么战斗,估计就是有战斗,自己老爸也绝对是属于拉架的那个,想到这儿,叶想不禁汗了一下。
“挺直!你又不是刘罗锅”,孙营长又在她耳边喊了一声,那么大嗓门,四周立刻飘过来几声窃笑,叶想涨红了脸,用尽全力地挺直着自己的背脊,就好像背后插了个拖把,心里不停的诅咒着他,臭黑脸,怨不得你找不到老婆被人甩,活该!!!
早就听闻过八卦,这个孙老虎好像被女朋友甩了,现在这些教官都是他手下的兵,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兵,他们现在是在修整…给大学生军训居然叫修整!!!以前听说部队派来给学生军训的教官,那都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尖子,还没听说过有整队整队拉过来的,虽然这些教官的军事素质真是一流,第一天的教官集体演练,就让这些八十后的孩子看得都合不上嘴了。
黑脸老虎好像多少有些满意了,就背着手踱开了,叶想眼珠随着他背影转,用眼神狙击着他,看着他步履沉稳地走到外围和几个教官会合,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突然有人笑了起来,指了指叶想这边,叶想吓了一跳,迅速的掉转了眼神看向地面。
眼睛突然觉得干涩起来,叶想用力地挤了挤眼,这两天她换了隐形眼睛,因为军训再带着个厚瓶底实在是太不方便了。结果眼睛不适应不说,熟人见了她都两眼大睁,跟不认识似的,前两天还混不吝的跟她抢火腿肠的几个男生也客气了许多。叶想自己照着镜子看都觉得别扭,她哪儿长得都像父亲,中规中矩,就这双斜挑的凤眼,十足十的像了老妈。
老妈以前可是厂子里出了名的厂花,按照某个跟老妈姐妹情深的阿姨的话来说,你妈妈那双凤眼,当初可是电遍全厂无敌手啊。到现在叶想也不明白,为什么除了皮肤白皙这个优点,五官个头只能算普通的老爸会携美而归。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结束的哨音响起,叶想立刻松了一口气,可算结束了,正想抬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就看见孙大营长正盯着她这边看,忍不住想着,这博士伦的透光度真好,居然看得那么清楚,早知道当初不配1.2的了,还不如…正想把眼光挪开,就看见孙营长的黑脸一变,叶想吓了一跳,心说我又怎么了,周围突然传来几声惊叫,然后就是一记重击,她的后脑勺立刻和地表作了一次亲密接触,剧痛…
“叶想!”疼痛间的一声低喝让叶想清醒了一下,这才发现孙大营长和那几个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把那个站军姿站到昏倒的那个胖女生从叶想身上抬了起来,“叶想,你怎么样了,能听清我的话吗?”难得看见孙黑脸还有除了黑脸以外的表情,叶想突然想笑,正想开口说话,眼前一下子黑了起来…
“哎哟,嘶…”叶想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生疼,用手揉了揉,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个大包,她龇牙咧嘴的坐了起来。左瞧瞧,右看看,这是哪儿啊?好像不是医务室,也不是军训办公室,也不是宿舍,看着倒象是一间卧室。
看来自己刚才是昏厥了被人送到这儿来了吧,那个昏倒的胖女生呢,她没送过来吗,叶想揉着脑瓜子盘腿坐在了床边,打量着四周,浅棕色的床,组合柜,书桌还有椅子,家具很新但样式很老,可床头床尾却摆了几个软乎乎的娃娃,给这个简洁的房间带了一丝柔软。现在还有人买那种老式的组合柜吗,叶想忍不住咂舌。
这儿到底是哪儿,难道昏倒的人太多,医务室没地方,把我送到哪个女军官的宿舍了?可军人宿舍不都是绿的吗?叶想放下了手,翻身下地想找鞋,一伸腿不禁一愣,一条棕色的条绒裤子代替了迷彩裤,再低头看,身上穿的是一件手工编织的红毛衣,上面都是凸起的菱形图案…叶想眨巴眨巴眼,心想这么老土的毛衣是从哪儿找出来的呀。自己不就是磕了一下脑袋,干嘛连衣服都给换了,再说就算要换吧,干嘛连毛衣都换,自己那件真维斯可是刚买的,有形又有款的说。地上放着的是一双更老土的棉拖,叶想趿了鞋观察了一下,心想这回头一定得问问这屋子的主人,去哪儿买的这么难看的拖鞋,不过倒是挺厚实的。
眼睛好像又痒了起来,叶想顺手揉了揉,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呢?又揉了揉,“哎呀,我的隐形眼镜呢”,发觉眼镜失踪的叶想还是觉得不对,再看看四周,“啊”她惊叫了一声,自己没带眼镜怎么会看东西这么清楚。
用力的挤挤眼,再看,依旧清晰无比,以前是听说过有些人磕了脑袋,会因为淤血而失明,可从没听说过有谁从视力0.5给磕成2.0的啊。
难道真的走狗屎运了,叶想按住自己的“怦怦”直跳的心脏,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然后环视着四周,每样东西都是万分的清晰,甚至比自己带着眼镜调整后看到的还要清晰的多。
哈哈,我看,我看,我再看!!!“咦”看到门口的时候,叶想眯了眯眼,一个普通的年历正挂在门上,样式也很老旧,好像只有奶奶家还在用这种每日一撕的年历,不过样子比眼前的这个可花哨多了。
十一月六号,看样子有日子没撕了,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左上抬头那行小字,一九九…叶想喃喃地念着“一九九二”,哈,这是谁呀,十几年前的日历还挂在门上,真是够可以的…叶想同学嗤之以鼻的笑了,可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看看家具,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轻轻扯开领口往里看了一眼,“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件式样极其老土的白色内衣正贴身穿着。
不会的,不会的,受了惊的叶想下意识的念叨着安慰自己,也许是在做梦,可是做梦为啥掐自己的肉还是这么痛!!!“嘀嘀”,一声汽车的喇叭让叶想飞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她跑到窗前一把拉开半掩的窗帘,往外看去,好像还是在军营,或者说是在一个军区大院,不时地有步履匆匆的军人从楼下走过,可这都不是重点,叶想欲哭无泪的看着他们身上的军服,难道军队又开始集体换回九二式常服了吗,孙黑脸不是说那个已经是历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