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快过年的时候,家中常会来一些不速之客。每次妈妈和他们说完话后情绪会特别差。小时候的夏灿一直不明白,
直到一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雨,妈妈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说话。夏灿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但也能看出妈妈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陪在妈妈身边。
忽然妈妈拿出一把伞递给她,“去你二表叔家叫你爸回家!”
夏灿不敢多问什么,“爸爸这么晚还在表叔家做什么呢?”带着疑惑走出家门。外面天空黑漆漆的,狂风暴雨,雨点打在伞上噼啪响,夏灿努力撑着伞逆着风朝前走去,她来不及想为什么妈妈不自己过去喊爸爸回家,只是艰难地感受着伞的阻力艰难地向前挪着步子。表叔家住在下坡路的边上。与夏灿家隔着十来户人家。这段路夏灿走了好久才到。
铁门是关着的,夏灿抹了下头发上的雨水,拍了拍门,还没来得及喊出开门那两个字,就从门边冲出了两条黑色的狼狗,夏灿脑子一懵,那一刻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本能地把手上撑着的那把伞向前一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道闪电划过,夏灿看见那两条狗一边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狂吠,一边被脖子上粗粗的的铁链子往回挣。
夏灿惊魂未定,铁门下一刻开了条缝,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喊道:“小丫头找谁啊?…嘘嘘,去去别叫了!…”
“我找我爸…”
“你爸是谁?”
“夏建国…”
“他在打牌,等会就回去,你先回去吧!”那人说完转身把铁门关上了。夏灿一路哭着走回了家,脑海里一直回旋着恶犬扑向自己的画面。回到家夏灿哆哆嗦嗦向妈妈哭诉着。妈妈没说什么,叹了口气,给她换了一身干衣服,擦干了头发,带着她和弟弟睡觉了。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半夜的时候,夏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声音从楼下传来。夏灿摸索着开了灯,把夏叶拽醒。俩人从楼梯慢慢走下去。争吵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夏灿从楼道边伸头看过去,只见妈妈披头散发,红着脸瞪着爸爸,爸爸则低头在桌边踱步一言不发。
“成天就知道打牌,家里什么都不管!…成天就知道喝喝喝!喝了点马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除了输钱喝酒还能干什么?”
“我知道你文化高,看不起我,不就是看不起我嘛…”
“你他妈又来了,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李财家又来要账了,这才刚还完又去赊,没完没了了!”…
昏暗的光线下是情绪暴躁的妈妈和沉默不语的爸爸。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板凳和锅碗瓢盆。这样的场景在夏灿的童年里重复了无数次。小时候总觉得爸爸可怜,总是被骂的那个,内心同情着看似示弱的人,长大后才明白婚姻里总是歇斯底里失控的女人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记忆中有爸爸在家时多半是吵架或者冷战。
大部分是在半夜,爸爸醉醺醺的带着一身酒气,在门外使劲敲门。气不过的妈妈冲下楼,两人吵闹着,屋外是一群街坊邻居,有劝架的,多半是看热闹的。刘老三的妈妈也在其中,她披头散发,庞大的身躯撑着宽松的睡衣,用着她烟沙一样的大嗓门喊着:别吵啦,吓着孩子们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管有没有孩子在呢!
夏叶夜里总是睡得很香,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夏灿一个人躲在楼道里,听着爸爸妈妈恶言相向,不敢上前。她害怕,害怕爸爸妈妈分开,害怕这个家明天就不在了,她害怕妈妈的眼泪,不知明天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爸妈吵得最激烈的那次,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碎了。连着一起撕碎的还有爸妈的结婚证。
“明天就去离婚!”
“谁不去谁他妈是孙子!”
一路上夏灿都在想以后跟谁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电视剧中的法官问孩子:你是愿意跟爸爸过还是跟妈妈过?如果有一天遇到这个问题,她会怎么回答。她想跟妈妈,可是又觉得爸爸一个人会很可怜。弟弟的脾气倔强,如果跟了爸爸肯定会经常挨打。想到这,她决定自己主动选择爸爸。
有一次在睡梦中她哭醒了,因为梦中看见妈妈牵着弟弟的手离开了家,她怎么也追不上,使劲呼喊也没有人回头。她多想这个家能好好的,就像隔壁叔叔家那样。听说叔叔家的孩子是捡来的,可是他们一家三口总是一起出门,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妈妈一直是自我的,骄傲的人,然而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她还是停了下来,说忘带了一样材料,拉着我和弟的手往回走。回家后谁也没再提去民政局的事,爸爸又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