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欢叫？

官道上，两个身穿黑红色衙役服的身影缓缓走来，一老一少。

“关倨啊，知道我们这一趟是去干什么吗？”

年轻衙役无精打采的用着刀鞘扫着路边的野草。

听到老衙役的问话，兴致缺缺的回道：“知道，去南岔村收尸。”

随即又自嘲了一句：“或许连尸都没得收，捡几块骨头回来登记造册。”

说着手中的力气不由得大了几分。

“嘿你小子，一脸不忿的表情给谁看啊。”

关倨一脸不服气：“明知道妖魔吃人，身为官府中人，我们却要给他们收尾！我们是什么？妖魔的下属吗？”

老衙役否定道：“首先，你算个屁的官府中人，你只是一个役，连吏都算不上。其次这不叫收尾，我们是在收集妖魔害人的证据，等镇魔司来人时我们就可以呈给他们，让他们去除妖。”

“可下次镇魔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这期间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命丧妖魔口中。”

老衙役抬起头，上午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那就没办法了，要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我们终究是能力有限的。”

回过神，老衙役笑着说道：

“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你看不惯这事，我还愿意带你出来吗？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你父亲当初对我的提携，他现在退了由你接了班，能照顾的情况下，我当然要照顾好你。今天这事虽然让人不舒服，但因为都是事先说好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你来了快两个月，还没出过任务，会被人说闲话的，要知道这件事其他人可都抢着做。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一腔热血未凉，但并不是蠢笨不堪的实诚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冲动上头去做什么舍身取义的英雄举动。

你小子是个好苗子，武学天赋不错，镇魔司传下来的武学仅仅一个月就入了门，按这个进度不出三年就可以大成，将来镇魔司来挑人，你年龄武学都够，是很有可能进入镇魔司的。等你学有所成归来，再来抒发你此时的不忿。现在切记，隐忍。”

似乎知道老衙役说的确实在理，关倨深吸口气，闷闷道：“知道了，陈叔。”

关倨抽出长刀，向天高举。

“我势必要练成武艺，斩妖除魔，还我大盛郎朗乾坤！”

陈志平看到后不由摇了摇头，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句。

“呵呵，有志气，但这话在城外还是要少说，最好不要说，说不定被哪个路过的大妖听到了，就你这百多斤肉，都撑死它们都没机会。”

说完也不管他，率先向前走去。

发完宏愿的关倨也紧紧跟了上去。

可没走几步，关倨就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向他们这边走来。

对方看到关倨二人立刻停下脚步。

关倨年轻视力好，发现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小孩子，热心的他立刻将刀插回刀鞘，向两人跑去，边跑边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你家大人呢？知不知道在外面很危险，两个小孩怎么单独出门啊。”

对面的李贤没有回话，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向着关倨身后指了指。

关倨以为是小孩怕生，陈叔的样子吓到了他们，毕竟陈叔长得确实不怎么好看。

想回过头让陈志平先停下，自己先上去问问情况再说。

关倨刚回头，下一刻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看到关倨怔在原地，以为自己身上怎么了的陈志平上下扫视了一圈

嗯，老婆洗过的衣衫，今早刚换上的，上面还有着皂角香，并没有什么不对。

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陈志平也好奇地回头看去。

瞬间瞳孔紧缩。

一只年迈的狗妖，沉重而缓慢的向着他们走来，距离他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只狗妖很高大却有些过分衰老。

它身上的毛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斑驳和稀疏。

它的双眼深深地的凹陷，那一双曾经锐利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白色薄膜。

它的耳朵垂拉着，边缘磨损，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旧纸张。

走到陈志平身边的狗妖停了下来，瞥了他一眼。

陈志平立马回过神，一直挺拔的身躯瞬间弯曲，低着头，声音磕磕巴巴，带着三分恐惧三分谄媚。

“九…九爷，您怎么在这里，我…我们收到消息，正要去帮您打扫收尾呢。”

很明显他认识这头狗妖。

“镇魔司来人了？”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阵阵腐朽的恶臭。

“啊？”

陈志平不知道狗妖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么一句，思索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没有。”

狗妖这次看都没有看他，似乎并没有信。

“把他们两个交给我。”说完也不看陈志平，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他们两个？陈志平反应了一下才发现狗妖说的是远处而来的李贤二人。

“可...”

一个“可”字仿佛用尽了陈志平所有的力气，他的身形越发佝偻，头狠狠地埋在胸前，沉默不语，脸上晦暗难明。

两个路人罢了，管自己什么事。

他早就不是那个满腔热血的少年了，二十年的衙役生活让他变不能够再圆滑了。

只是一份勉强温饱的工作罢了，还真当回事了？

更何况就算想管，自己拿什么管？

就凭自己这未入境的实力和练了二十年才堪堪小成的刀法？

自己可是还有着老婆孩子的。

管不了！

就在陈志平准备像以前一样缩起来时。

“锵”

清脆的拔刀声在人迹罕见的官道上显得异常刺耳。

有人决定管了。

陈志平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只见关倨正将刀对准那只年迈的狗妖。

“我乃大盛王朝青州安仁郡临平县衙役，此二人乃我临平县下辖百姓，你...你不可伤他们。”

他的身体发抖，连带着手中的刀也颤颤巍巍，倒是刀尖一直对准着狗妖。

就在刚刚他听到狗妖准备对这两个小孩子下手时，他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长刀。

可发现陈叔一言不发时，他又松开了自己的手。

就像陈叔说的，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自量力的出头除了把自己搭进去没其他任何意义。

可就在狗妖即将越过自己时，他还是拔刀了，他能说服自己去给妖魔打扫收尾，但他不能接受有人在自己面前被吃掉，而且还是两个小孩子。

他从小立志斩妖除魔，怎么能在第一次正面面对妖魔就退缩？

今天真的对这对兄妹不管不顾，他以后还练个屁的武，还练的成吗？练不成的话，以后和今天还有区别吗？

他会变得跟县衙里那群老油子一样，欺上瞒下，欺善怕恶，运气好熬到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运气不好，被哪个气不顺的妖魔就给吃了。

这辈子活的憋屈。

所以，不行，今天不能让！

是陈叔看错自己了，自己就是这么蠢的人。

狗妖看着面前的长刀，眼皮都没眨一下，沙哑的声音中居然还有几分感慨：“年轻人啊，我这辈子看过太多的年轻人了，果然还是年轻人有勇气，但也愚蠢，愚蠢的人注定味道差。”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被抛飞。

关倨都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刀是怎么被打飞的，就像个木偶一样被狗妖抓住了脑袋提了起来。

“你敢冲我拔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狗妖轻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这个立志荡浊涤清的小衙役。

他不甘心，伸出手想要打，可是体型的差距让他根本够不到。

就在狗妖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衙役时。

“哎，你找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狗妖的后续动作。

转头看去，远处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身边是一个小姑娘，她似乎有些怕，抓着少年的裤襟只露出半个身子。

这片地界，这是一个胆大的组合。

“对，我是要找你的。”

狗妖回过神，随手扔飞关倨，仿佛相对李贤，关倨这个笨衙役并不是很重要。

被抛飞的关倨重重地摔在地上，瞬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移位了，可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冲着李贤二人：“快跑...快”，就晕了过去。

远处的陈志平看着狗妖放弃了关倨，这才连滚带爬跑过来，还时不时看向狗妖，生怕其又反身回来，他真的要吓死了，尤其是关倨拔刀时，他都在想怎么向自己的老上司解释了。

现在看来，这狗妖终究对县衙还是保留几分的。

而且它明显对那两个小孩子更感兴趣，这两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没关系，侄子还在不是吗？没缺胳膊少腿，这就是好事。

只不过今天这只狗妖是真的反常，把消息报回去，主簿还有奖赏也说不定，今天这件事就因祸得福了。

短短几个瞬间，狗妖的几个举动，这件事在陈志平的脑子里坏事就变成了好事，这就是一个二十年衙门老油子的工作智慧。

这只年迈的狗妖一边向李贤走来，一边开口说道，语气像是在唠家常一样。

“我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之所以能活这么久，不是靠着修为，我这点屁修为，镇魔司随便来个三等司察都能要了我的命。

我之所以没被拿了填了红笔，是因为我足够小心，毕竟我之前已经放弃了七个老婆十二个孩子了。

前天...嗯，前天本应该和以前一样，我去村子里吃完再带回去的，可是我那个孩子因为刚刚破了境，说什么不想当个温室里的乖宝宝，要自己独当一面。

我对这个可能是我最后的孩子终究是有些溺爱了，孩子他妈也是个没主意的，拗不过他，就让他去了，但警告他天亮前必须回来，小心是我这辈子的行事准则。

结果就是，他没有回来。

孩子他妈出去找，也没有回来。

当时我就猜测他们出事了。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为它们报仇，而是直接跑路。

因为这附近比我强的大妖虽有几个，但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多的是，吃不完的，大家没必要因为一点吃食撕破脸。

所以我猜应该是镇魔司来人了。

镇魔司这三个字对于我们这些小妖来说可太恐怖了，他们拿我们这群妖的命填红笔以助他们官运昌盛。

于是我就跑了。

半路上我看到这两个衙役本不想理会，可是...可是我真的太老了，老到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那是倾注了我最后所有心血的孩子，我还是想要问一句，问他们一句是不是镇魔司来人了。

我本想着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准备离开的，镇魔司若是来人了直接就走准没错，毕竟我已经靠着提前溜走逃过了六次镇魔司的追捕；如果真的没来，几个月后我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可我刚准备拿下他们，你就出现了。

看到你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好像我好想猜错了。

虽然我已经老眼昏花，嗅觉也不那么灵敏了，但我还是闻到了你身上有我妻儿的味道。

而你应该也不是镇魔司的人，应该也没有入境。

所以我有勇气问你一句，他们怎么样了？”

话说完狗妖已经站在了李贤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语气依旧平淡，但是眼中的杀意已经快藏不住了。

李贤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只比自己高半米不止的狗妖。

“你好老。我感觉自己要被骂个狠的了。”

“嗯？”

“我吃了。”

李贤的第一句话狗妖没太听懂，自己太老跟他挨不挨骂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第二句话它听懂了。

狗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半响，长长深吐出一口气，这口气让地上的野草又枯萎几分。

让面前的李贤忍不住皱眉。

真的是太臭了。

狗妖探下身去，脑袋贴近李贤。

“嗯，合理，妖吃人，人吃妖。那现在又轮到妖吃人了。”

狗妖獠牙外露，眼中突然闪烁起残忍的绿色光芒，身上的肌肉竟然鼓涨了几分，整个身躯又拔高了几寸，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咆哮声带起阵阵音波向远方传波，却突然戛然而止。

只见李贤左手捏住了老狗的嘴，将它的上下颚狠狠贴合在一起，难以形容的庞大力量让狗妖感到一丝恐惧。

自己元境后期的实力，就算因为衰老只能发挥十之六七，但也不是寻常元境中期可以比的，可是现在竟然丝毫撼动不了对方。

挣脱不了。

咆哮声最终变成呜呜声传出。

羞怒让它狠狠看向对方，我乃这临平县排名前五的大妖，竖子安敢这么欺我？

只见李贤也在看着它，眼中的戾气竟然丝毫不比自己少。

“喜欢叫？”

左手猛地一拽狗妖整个身体止不住的前倾，

李贤不退反进，脚下猛然发力，全身力量汇聚于右拳，随着一声怒吼。

这一拳如同闪电般迅速，仿佛破石之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从狗妖的右眼穿入。

狗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瞬间僵硬。

拳头穿过它的头颅，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鲜血和脑浆。

眼中绿光消散，尖牙也无力地垂下，身体如同破败的布娃娃，无力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