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南

“锦康六年,天道润泽,龙翱九州......”一长段的词,待太傅念完后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由周尽点燃香柱,朝祭拜鼎摆了三下后,插入鼎前的小盅里,转身看向周霜洛。

周霜洛在一旁站着,半个时辰也不见得她的仪态有任何松懈,收到周尽的目光,她拿出玉玺上前一步,将玉玺递与周尽,退后一步,慢慢跪下。

“本宫借此,让众臣作证,臣周霜洛喜迎吾皇重掌摄政,愿吾朝在新皇龙气普照之下,蒸蒸日上,国泰民安!”说罢,便是行了一个臣对君的大拜。

原本对新皇不信任的一些臣相看到长公主如此大拜,纷纷也效仿,如此,大周朝的皇权再一次被新的血液继承,焕发出新的生气。

祭祀礼后,皇帝带着一众大臣进入太和殿内,宴会缓缓拉开帷幕。舞女欢跳着,乐师奏着悦耳的音乐,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周霜洛坐在椅子上,抿着宫女从永宁宫带来的梅花酒,看着一边坐的端正的沈家小姐道。

“本宫听闻沈小姐今年也要到及笄的年岁了吧?可有喜欢的人?”这人啊,一闲下来就开始没事找事做,周霜洛如今也是体验了一下为什么周尽乐于牵红线的性子了,因为,太闲了,闲的想管别人的事。

一旁端坐着正看着舞女跳舞的沈悦听到周霜洛的提问,赶忙侧身行了一礼,温温柔的答道:“回公主,臣女尚且年幼,想多陪父母几年,心上人也是没有的。”

看着沈悦规规矩矩的回答,周霜洛不禁想调侃一番:“诶?前些月那不死将军赵启不是回京么?本宫在宫里也是听着流言四起,听着字里行间里,着赵启可是我们京城许多小姐的心上人呢?

难道沈家的小姐没见过他?因此没有动心?”

周霜洛这话问的随意,可是却令沈悦心里打鼓。她搞不清楚长公主如此问话的意图,万一没回答好沈家很可能就会与赵家扯上关系。

而沈家一直以来都是朝廷中重要的文官,这文官和武将若扯上联系,里头的弯弯绕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紧张的绞着帕子,小心的回道:“回公主,臣女......”话还没讲完,就被一旁沉默不语的沈夫人给打断了。

“萱萱还年幼,我与老爷也是将她娇养养大,这一身的小姑娘脾气也多,不若再等些年,我与老爷再考虑此事,如今我们还想萱萱多在身边陪几年呢。”沈夫人笑眯眯的答着,字里行间都是提防,话里话外都说着别打她女儿的主意。

周霜洛很无奈,但她也没法子说沈夫人不是。毕竟是唯一的嫡女,任哪个父母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而沈悦自己也争气,在国子监里的学业也是完成的绰绰有余,一度有京中小才女的称号。

如此好的女孩家,父母总是多些偏袒和爱惜的,正如先帝后在如此看重嫡长子的社会中还是最偏爱周霜洛的原因吧,这种偏爱甚至在周尽出生后都未曾削弱,甚至反增,周尽也时常和父皇撒娇说他过分偏袒皇姐的事。

想起先帝后的事情,周霜洛眼里闪过几缕怀念。又好似觉得自己这种举动幼稚,无奈的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颇有几分豪迈。

而周霜洛的一举一动都被坐下的赵启收入眼中。

周霜洛,你的付出真的值得吗?赵启心里想着,手抬起也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倒像是在与谁敬杯。

宴会一直开到傍晚,周尽宣布散宴后,周霜洛才扶着肿胀的脑子,撑着洛枳慢悠悠的起驾回宫。

回到永宁宫,周霜洛却并未着急洗漱,而是让宫婢把院内的梅花酒又拿了三坛出来,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剑服。

永宁宫依照着周霜洛的喜好修筑,院内两侧各种了一棵梅花树,一白一红颇有意境。

周尽的生辰在秋末,这个时候殿内的梅花已经相继开放,周霜洛曾吩咐过梅花的落花不可清扫,是以,当周霜洛拿起青华剑开始舞时。

殿中铺满了红白相间的梅花,被剑气挑起,在空中绕了几圈又缓缓落下。青华剑她每阶段只学了一层,是以只有美却没有杀气。那剑气穿梭在梅花瓣中,如同仙子施法逗花。

周霜洛舞的不尽兴,拾起桌上的梅花酒,猛灌了一口。回到自己的领地,周霜洛放松了很多,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她放下青华剑,坐在桌边,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高高悬挂在天中的月亮。

“父皇母后,阿阮以后又能从儿时一般不用过问朝事啦,放心吧,阿景很聪明,他可以守好这个江山的,也能,保护好我的......”嘟嘟喃喃的说了几句话,眼里清明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迷离和松懈。

许是酒意彻底侵占大脑,周霜洛感觉脑子沉沉的,困意瞬间席卷她,手一卸力,趴在了桌上。

一个人闪身出现在她身边,取下身上的黑虎皮大袍披在沉睡的少女身上。来的人,身形高大,将月光遮了七八,背光下流畅的脸型,在边关呆久了之后看起来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煞气。

此刻,一向深沉的桃花眼敛着,看着身前睡熟的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一丝探究。从手里将信纸拿出来,压在少女的手下,随后转身离开了。

周霜洛的那番话,他都听见了,勤勤恳恳的姐姐和他所搜到的极具野心的弟弟,他很好奇,如果让周霜洛知道这些事,她会有什么反应?

赵家军这些年只能在边疆呆着的原因很简单——上座在提防。先帝与他父亲确实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可是,君臣有别,再好的情谊在皇权的侵染下,也终有一日会变质。

先帝给赵华建的特权太多了,甚至想将最宠爱的长公主与其嫡子定下亲缘。以至于引起了群臣的不满,纷纷表示要平衡朝廷,逼迫先帝给一个交代。

甚至有文人煽风点火,叫嚣着先帝重武轻文,天下读书人都不会有大出路,还不如上阵杀几个人。

若是战乱时代,这种呼喊是最好不过的,这样兵中就不缺人手,前些不会减少战斗能力。可是这件事,发生在先帝已经太平九州,摄政五年之后了。

如此一来,愿意做文官的有才之士就会大量减少,而兵部则会多许多鱼龙混杂的人,对社稷江山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赵华建也深知先帝的忧虑和无奈,便自请带着丰功硕累的赵家军远离京城以及附近州,常驻大周的南边。此后余生都不再回京,而赵启那年也才十岁有二,也跟着赵华建邱锦二人,长途跋涉前往了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