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时代名菜

“开什么玩笑？”王毅脸上错愕的看了看四周，期望从其他人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有些反应快的，已经学着王国刚的样子蹲下捡烟头了，甚至连割手的玻璃碴都不放过。

直到这时，王毅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就能在装卸车间作威作福，放眼整个机械厂就算不上什么人物了，现在直面厂长说不怕那是假的。

他大气也不喘的蹲下身，头低的恨不得埋进水泥地里。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地面才被清理干净。

徐阳什么也没说，迈步就走。

“哎，厂长。”王国刚赶紧追上，“王毅我一定会严肃处理，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别处理了，让他回学校念书吧。这么大个人连字都不认识，你这个哥哥当的不合格啊。”

徐阳轻飘飘的几句话，让王国刚的心直接坠到谷底。

这不是拐着弯要开除吗？

情急之下，他慌不择言：“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字呢？王毅学历虽然不高，可怎么说也是初中毕业。还请厂长给他一次机会？”

“识字？”徐阳猛的驻足转身，指着墙上的警示牌，“既然认识字，那就是明知故犯了？你让我怎么给机会？万一火烧起来，谁给我机会？”

王国刚被说的哑口无言，刚才的种种幻想也在此刻彻底破灭。

王毅更是脸色惨白，惊惶无措的杵在那里，跟刚才高傲嚣张的“王哥”判若两人！

王国刚憋了半天，还是不死心问道：“厂长，真不能给他一次机会？要是开除，他这辈子都毁了。”

徐阳虽然在国营企业干的时间较短，但也清楚下岗潮没来之前，大家还是很看重国企的工作。一旦被开除那就意味着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二流子”，弄不好连媳妇都找不到。

“王叔，你这样我很为难啊。”徐阳皱着眉，“本来我就愁职工闹情绪没人干活，你还要让我这个厂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要真饶了他，以后不就更加没人干活了？”

王国刚立刻知道该在怎么做了！

“你放心！我身为主任，一定不会让厂长为难！”

他瞪着杵着不动的王毅，吼道：“还不赶紧出去，让大伙动起来，下班前必须把要运走的货物全丢装车！要是晚一分钟，我打断你的狗腿。”

王毅如同大赦，带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搬运的声音。

没了外人在场，王国刚姿态放的更低：“您看刚才的事情．．．．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就当我这个当叔的求你了行不？”

徐阳来此就是要让装卸车间恢复运作，好给其他车间看看。既然目的达到，他也不会死咬着不放：“只要以后别出什么乱子，我就的全当刚才的事情发生过。”

王国强苦笑着点了点头，徐阳的态度也很明确，这件事只是暂时过去了。以后要是装卸车间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这笔旧账还是要被翻出来。

想到即将到手的主任位子，就因王毅的胡闹没了，王国刚心都快碎了。

整整一个下午，装卸车间的工人就没休息过，一箱箱货物从车间运出搬上卡车。即便秋阳已经失去温度，这些工人也是满头大汗。

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装卸车间一恢复，其他车间的人就坐不住了。先是锻造车间的机器响了起来，接着加工、铸模等车间都开始运作。

徐阳也回到了办公室，开源节流的初步方针实施下去后，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见效果。这期间，他准备把账目的事情弄清楚，否则总像有把利剑悬在自己脑袋上。

随着一本本账目被拿起又放下，他感觉整个财务科就没一个好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了好处，所以账目才野到如此地步。

眼下要弄清账目，估计要将财务科的人一锅端掉，这可是个大工程。

不知不觉中，厂区响起了下班的铃声。徐阳捏了捏酸痛的脖子，起身前往锻造车接准备和徐承世一起回家。

这个时期加班还不流行，铃声还没停止，车间的机器先停了。

今天算不上忙碌，工人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议论着徐阳。

徐承世一直黑着脸，他都记不清今天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连平日要好的几个老友，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就在徐承世准备离开车间的时候，却看到徐阳满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爸，这里太热了。”徐阳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有些不好意思，整整一天都在忙厂里的事情，反倒是把自己老爹给忘了！

锻造车间可是个苦差事，他打算明天就给徐承世换个岗位。

徐承世板着脸直接从徐阳身边走过，就像完全没看见这个人一般！要是不是想着给自己儿子留点面子，他早就劈头盖脸的骂上了。

徐阳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跟在徐承世后面来到车棚，把手搭在二八大杠上：“爸，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你滚！我没你这个儿子。”徐承世跨上车，气呼呼的蹬着走了。

周围的职工也没给徐阳好脸色，大家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每人走前都免费送给徐阳一个白眼。

徐阳见大家一股脑涌向厂门口，不由想起李为民之前的话——苏联机器皮实耐造！

徐阳决定等腾出手来，要弄个三班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生产，看看这机器究竟有多耐造。

“厂长，还没走呢？”

回过神的徐阳，发现王毅带着刚才抽烟的那几个青年，正满脸堆笑的站在自己身边。

他没料到这些人还敢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半认真半开玩笑问道：“怎么？还想让我去捏别人屁股？”

“不不，刚才是我嘴贱！”王毅轻轻拍在自己嘴上，“厂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该说的话，我已经给王国刚说了！你们走吧。”徐阳手里一堆事，没时间跟这几个小角色扯皮。

王毅几人尴尬的的笑着的，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徐阳见状就问：“还有事？”

“为了表达歉意，我特意在安丰酒家定了桌饭给您赔罪，希望您能赏个脸。”王毅微微弯腰，那谄媚的架势像极了古代皇宫里的太监。

徐阳一挑眉梢，在报销单上无数次见过这个名字，不过消费金额都太高。

徐阳想知道那里真实消费情况，就故意问道：“随便一桌饭就想打发我？”

“请您怎么能随便呢？我特意定的八凉八热，而且都是肉菜！”王毅生怕徐阳误会，赶紧解释。

刘号也是一脸羡慕：“这顿饭可真一点不便宜，足足花了七百块钱呢！”

“去去去，什么钱不钱的？”王毅把刘号推到一边，“只要厂长满意，我天天请客都行。”

徐阳面带微笑，心里却很是吃惊，七百块这可是普通职工两个多月的工资！

难怪每月会有无数张安丰酒家的发票，原来是把一次消费打散成好几次小额消费，再找不同的人报销。

想到厂里那些领导层，把如此高消费的地方当成食堂，他就一阵肉疼。

见该问的都清楚了，徐阳摆了摆手：“心意我领了，不过那里没有喜欢吃的菜就不去了，你赶紧退订吧。”

王毅赶紧拦住去路：“别呀，您喜欢吃什么，我让他们现做就成。”

徐阳见王毅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就笑着说道：“果子狸炖水鱼鞭，他们要是真能做出来，我还真愿意见识一下。”

王毅听见这么扯的菜名，算是明白徐阳是不想赴宴，他也不好意思强求，犹豫再三后就把手里袋子递了过去：“那这个您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