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09【千禧年老师必备技能】

两个半小时一晃而过。

当交卷铃声响起，监考老师立马高声喊道：“所有人停下手中的笔！”

“交卷！”

交完卷，从讲台前的地上翻出自己书包，张扬随着人流走出一中。

电视台以及报社记者严阵以待，见到考生出来，立即迎上去。

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张扬挤开人群，走进一间小卖铺，买了瓶健力宝。

今个儿高考，老黄难得大方的给了他十块零花钱。

其实千禧年市面上的饮料种类已经很多了，而张扬也并非多喜欢健力宝的口味，纯粹是为了怀念一下曾经的味道，毕竟再过两年，健力宝就逐渐消失在市场上了。

这款曾经红极一时的国货饮料，如同那个野蛮生长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再回归时，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一罐冰凉的健力宝下肚，张扬不由吐出胸中浊气，舒坦。

骑上二八大杠，头顶烈日往家蹬去。

“饿了吧，你先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回到家里，黄萍殷勤的帮着倒了杯水。

张扬撩起T恤下摆擦了擦脸，口中说道：“这天儿太热了，在考场里待着都一身汗，我去冲个澡。”

“去吧。”

黄萍应道。

清凉的自来水从柠檬头中喷洒而出，顺着张扬的头顶流遍全身，也驱散了一身暑气。

舒舒服服的冲了个凉，张扬站在浴室镜前，看着镜中健硕的自己，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的肌肉不如健身房里练出来那般大，那般棱角分明，但线条却很好看，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前世创业时太拼，搞垮了身体，这辈子得好好保养，这么好的底子可别浪费了。

午餐很丰盛，黄萍为了让他好好发挥，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连说话都轻言巧语，和颜悦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吃完饭，睡了一会儿午觉，张扬再次骑上那辆快散架的二八大杠赶往考场。

下午的数学，没有任何取巧，因为回忆起的高考试题中，数学题一道都没有，他也只能尽力而为。

……

千禧年是变化最大的一年，国家在各个方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教育就是其中之一。

今年高考，苏省教育部首次采用3+小综合的模式，也就是语数外加上文、理综合，总分710分。

高考时间，从原先的三天，缩短到了两天。

老旧的风扇，摇曳出阵阵微风，却丝毫没有吹熄考生心中的紧张与燥热。

张扬神色专注，笔尖摩擦在纸张上，发出沙沙声。

哪怕是不会题目，他也会认认真真答题，甭管对不对，起码能尝试争取一两分卷面分。

叮铃铃~

当交卷铃响起的刹那，张扬可以明显感觉到，考场中充斥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彷佛一根拉满的弓弦，忽然崩断。

“呜呜呜！”

坐在张扬前桌的一名女生，伏在桌上低声啜泣。

有人伤心，有人失落，也有人欣喜……人生百态第一次出现在象牙塔里。

走出考场，张扬骑上单车，踩着落日余晖回到家中。

一进家门，就见老妈神色忐忑的问道：“儿子，考的怎么样？”

憋了两天，此刻高考彻底结束，黄萍终于忍不住了。

张扬答道：“还成，问题应该不大。”

他自觉发挥的还可以，会的题都仔细答了，至于不会的，那也没办法。

反正他又不靠文凭吃饭，所以不指望考的多好，能够上本科线就成。

“真的？”

黄萍面色一喜，追问道：“大概多少分？”

“现在哪知道，等明天去学校估了分才有谱儿。不说了，我先去洗个澡。”张扬说着走向卧室，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

翌日。

结束了高中生涯，张扬本想好好睡个懒觉。

结果强大的生物钟惯性，让他在五点半准时睁开了眼。

得，不睡了，起床锻炼。

穿戴好衣服，洗漱一番后，张扬便围着家属楼开始慢跑。

跑了半个多小时，随着太阳升起，感受到温度骤然升高，他放缓脚步，回到家中又做了几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简单冲了个凉，张扬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在雨棚等了片刻，就见顾安安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走来。

见状，张扬问道：“你昨晚没睡？”

顾安安烦躁的说道：“昨晚看小说到两点，还没睡多久，又被蚊子咬醒了，折腾到四点才睡着，气死我了。”

“没点蚊香？”

“点了，但昨晚太闷，我就开了会儿窗透透气。”

见小丫头一副晕乎乎的模样，张扬提议道：“你这样还是别骑车了，我骑你的自行车带你吧。”

主要那辆二八大杠他实在是不想骑了，十几里路，硬是能骑出马拉松的感觉。

谁爱骑谁骑。

“好。”

顾安安丝毫没有犹豫，立马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递过去。

待张扬将她那辆粉色自行车推出雨棚，小丫头立马迫不及待的坐在后座上。

骑上马路，迎着微风，顾安安稍微精神了一些，语气期待的问道：“张扬，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赚钱？”

张扬头也不回的说道：“急什么，等填完志愿再说。”

高考完的这几天事儿有点多，而且他还得亲自考察一下市场。

“好吧。”

顾安安应道。

……

高考已经结束，但教室里却座无虚席，因为今天是估分的日子。

03年之前，全国都实行先填志愿后出分的政策。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会觉得无法理解，但这是特定时代下的最优解。

千禧年之前，国内高校远不如后世多，估分填志愿可以缓解了一些高校生源问题，毕竟估分嘛，大伙儿相对都比较保守，如此一来，一些普通本科也能招到优秀的生源，形成良性循环。

这也是为何，之前一些普通本科，在后来能晋升为一本，甚至211院校的原因。

除此之外，这会儿信息化还很落后，各省市申报志愿完全依靠纸质文本，全国八九百万考生，涵盖五湖四海，如果不提前申报，根本来不及赶在九月开学之前，完成一系列的招生事宜。

而后世经过多轮高校扩张，大学数量暴增，大专更是如雨后春笋，加上步入信息化时代，电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让分数统计更加便捷，自然也就变成了先出分后填志愿的政策。

班里的气氛相较之前完全不同，同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嬉戏打闹。

就两儿字，轻松。

毕竟，不管考的好坏与否，都毕业了不是？

“张儿，考的怎么样？”

今天的沈妍，褪去了土味校服，卡其色工装裤配上一双白色帆布鞋，上身是一件黄色的吊带背心，外面套着一件遮阳的格子衬衫。

张扬答道：“还成，你呢？”

“就那样吧。”

张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让沈妍心下得意。

她乐意跟张扬在一块玩，除了性格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与张扬相处很放松，很舒服。

沈妍知道自己的身材异于常人，也为此苦恼过。

虽然张扬时不时也盯着她看，但都是以欣赏美好事物的目光，而非其他人那种色眯眯的猥琐眼神。

念及此处，她转了个圈，笑着问道：“我今天这身儿怎么样？”

青春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闻言，张扬再度打量了一眼，评价道：“你衣品挺不错，不过细节还得再提升提升。”

“细节？”

沈妍一愣。

张扬侃侃而谈道：“工装裤应该配高邦靴，再不济也得是运动鞋，帆布鞋差点意思，另外既然你都选黑白格子衬衫了，内搭白色背心看起来会更清爽。”

千禧年这会儿，人们的审美更倾向于黄、蓝、绿这些鲜艳，具有视觉冲击力的色彩。

关于穿戴的知识，都是前世被小女友逼出来的。

他那个软萌的小女友，每次买一大堆衣服后，都会拉着自己挑选穿戴，一来二去，他也慢慢懂了一些。

沈妍一脸惊讶：“你还懂这些。”

张扬轻笑道：“那是，要不然以后怎么帮女朋友挑衣服。”

“好家伙，居心不良啊你。”

“我这是未雨绸缪。”

徐燕还没来，沈妍干脆跟张扬坐一块。

放下书包，从中取出随身听，她问道：“暑假打算去哪玩？”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京爷一样潇洒，我得忙着赚点零花钱。”张扬说着，瞥了眼她手中粉红色的索尼D-E01随身听。

这玩意儿售价2800，在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六百的年代，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费起的。

至于张扬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前世刚上大学那会儿，班里就有个同学天天拿着这个随身听装逼。

沈妍好奇道：“打暑假工么？”

张扬反问：“差不多吧，你呢？”

“我可能要回一趟BJ。”沈妍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期待与欣喜。

说话间，王倩快步走进教室。

站在讲台上，环顾一圈众人，她面带笑意道：“首先祝贺大家顺利毕业，高考已经结束，不管大家考的好坏与否，人生还在继续。你们都还年轻，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借用教员的话，好似八九点钟的太阳，耀眼夺目。一场考试并不能彻底决定你们人生的方向，不管未来如何，老师都由衷的希望，你们在往后的生活中能够开心快乐。”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离别之际，老师没什么送你们的，就送你们一首诗吧。”

王倩眼角隐隐泛着泪花，捻起一根粉笔，用漂亮的板书写下一首短诗。

【你的一生，我只送一程

不忍言别，但车已到站

我原路返回

你远走高飞！

再见！】

一时间，班里许多女同学都红了眼。

相处三年，虽说王倩平日里对他们很严厉，可也不曾少了关怀。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王倩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朗声道：“同学们，伤感留到往后，眼下最重要的是估分，请大家拿出纸笔。”

估分，是这个时代的老师，必须掌握的技能。

一个老师估分准不准，甚至可能会影响一个学生的一生。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平行志愿的说法，而顶尖大学一般不录取二志愿考生，也就是说一旦第一志愿不录取，那就只能去读普通本科。这就导致，上什么大学，除了高考发挥好坏之外，估分同样重要。

就比如去年，一中尖子班就因为估分闹出了事。

去年清华北大在苏省的录取线分别是565和584分，当时尖子班一个学生高考时超常发挥，所以在估分时给自己估了595分，但老师和一众同学都觉得那名学生估高了，一番商议后，老师觉得应该保险起见，最终那名学生填报了南大。

结果等到分数线一出来，那名考生的家长顿时就不干了，跑到学校闹，要求老师负责。

但志愿都申报上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去上了南大。

眼见都开始估分了，沈妍不由问道：“对了，徐燕怎么还没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扬其实已经猜到了，毕竟班里除了徐燕之外，还有七八个人没来。

这时，坐在沈妍前桌的女生回过头，小声道：“听说她今天坐火车南下去深城打工了。”

她和徐燕同住一个宿舍，显然知道的更多。

闻言，沈妍一阵默然。

估分没那么容易，选择题和填空题这些还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像作文、阅读理解这些想估的准确就很难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各科老师轮流来教室，帮助他们估分。

不知不觉间，时至正午。

沈妍问道：“张儿，估出来了么？”

“嗯，差不多462分。”

估分往往都比较保守，只敢往低了估，不可能往高了估，否则万一出现意外，第一志愿没够上，要么捏着鼻子复读一年，要么就只能去读第二志愿。

以至于，这几年复读生的数量激增，其中甚至不乏五六百分的学霸。

“恭喜啊张儿，这分数大学铁定是稳了。”

沈妍面露欣喜，真心替张扬感到高兴。

“你是准备在国内读，还是出国留学？”张扬并未问她估的分数，而是直接问是否出国。

张扬的话，并未让沈妍感到诧异，只见她神色如常道：“我妈是有让我出国的打算，但我不想去。”

说罢，她又问：“张儿，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张扬微微一笑：“不出意外应该是南京经济学院。”

上辈子有个遗憾，重活一世，他打算弥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