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下一间空的画室里,宋清欢一手拿着那张电池包装盒打量,一手往零食袋里掏,但掏了半天,却只掏出了一粒碎末。
她照样丢进了嘴里,还意犹未尽的吮了一下手指上的味儿,吧嗒着嘴唇说道:“你是想让我按照这个包装盒的形状,重新绘图是吧?”
“对,这个好弄吗?”
“那得看你是什么要求了。”
“我的构想是以奥运五环的那五种颜色做主色调,右边这留个白,方便我回头把代言人的照片剪出来贴上去,是一个举重运动员举杠铃的造型。还有八个字的广告语,叫大能电池、民族力量。”
陈世安细致的陈述了要求。
宋清欢在脑海里构了一下图,沉吟道:“那也不算难,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
“我马上要期末考了。”
宋清欢犯难道:“最近都在赶期末作品,要是你不急的话,能不能等我先考完?”
“我也比较急啊。”陈世安苦笑道,同时从兜里默默抽出了一张“领袖”放在桌上。
“那就难办了……唔!”
宋清欢瞥见了百元大钞,眼神不由一亮。
“帮帮忙,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生意订单。”
“你也曾帮过我,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宋清欢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将这张钞票收入囊中。
她倒不是贪财,纯粹是买零食太烧钱了。
没有零食吃,她就没了创作的灵感。
这可是顶天的大事情!
随即,宋清欢又狐疑的瞅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唔……我就是觉得吧,能写出那种朴实无华的文字,应该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其实宋清欢更想说,在信函里,陈世安表现得那么清心寡欲,照理说会跟自己谈理想聊人生,怎么会想到用金钱来收买自己。
偏偏自己还真的吃这一套。
陈世安只是飒然一笑:“因为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再朴实无华的生活,也得有金钱作为支撑。”
宋清欢品味着这番话,将胳膊肘顶着桌面,托腮饶有兴趣地道:“是怎么忽然开窍的?”
“看到唐僧最后从了富婆,深受启发。”陈世安编了个理由。
但这理由也不是随便编的,当初两人通信时就讨论过理想和面包的取舍,并拿某位唐僧扮演者娶了富婆的事迹来举例。
“我暂时还不想娶富婆,所以我还是赶紧奋斗赚钱吧,等赚到钱了再去谈理想。”陈世安感慨道。
宋清欢微微颔首,忽然又动了动翘鼻:“闻到了吗?”
“什么?油彩味?”
“被铜臭味熏了的书卷味。”
“……”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午时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画室,多了几分欢快。
宋清欢,人如其名,和她在一起,总能有无穷无尽的欢快乐趣。
这也是宋清欢前世最吸引陈世安的地方。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向宋清欢表白了。
宋清欢表示自己很难养的,当陈世安打退堂鼓时,她又补充说得每天买零食投喂才行。
随后,两人度过了甜蜜开心的几年,哪怕没钱,只要吃得上零食,宋清欢都是满面笑容。
一直交往到宋清欢临近毕业,狗血的事发生了,宋清欢的父母找到陈世安,希望陈世安能放弃这段感情,成全他们送女儿出国深造的愿景。
那时还流行“爱一个人就该希望她幸福”这种毒鸡汤,陈世安揣着伟大崇高的觉悟离开了她,离开了杭川,回到了老家。
不过两人的故事还没完。
多年后,两人机缘巧合又在网上聊上了。
男未婚女未嫁,旧情复燃,一拍即合。
当时陈世安还在宜乌市跑印刷业务,事业平平,得知宋清欢要回国找自己,就说怕她爸妈还是不同意。
宋清欢只回了一句:“我可以偷户口本啊。”
在这之前,陈世安也陆续谈过三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从未被人坚定的选择过,所以这次他没有再辜负这位初恋。
不久后,宋清欢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事业上的机遇。
那时在国外,易趣等网购平台已经流行了,宋清欢觉得这一行在国内大有可为,就提议做电商。
刚创业的那段时间很艰苦。
陈世安负责找货订货打包快递,宋清欢负责拍摄美工、网页设计和客服,天天忙得没日没夜。
有次累得倒床就睡,陈世安拥着宋清欢,梦呓说:等以后赚到钱了,我就给你买大房子,豪华的车子,漂亮的衣服,大大的钻戒,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搭上那些年的时代红利,两人的事业很快上了轨道,并在第一个双十一购物节,实现了一夜暴富。
陈世安兑现了给宋清欢的所有承诺,一切本该向着美满的未来行进。
然而婚后几年,宋清欢的肚子始终没动静,跑了很多医院,最终的检查结果是双方都很正常,只是两个人结合就是生不出孩子,但凡换一个正常人都没问题。
陈世安从最初的沮丧失望,到渐渐无奈接受。
没孩子就没孩子呗,大不了去领养一个或者当丁克。
但后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宋清欢变了,变得郁郁寡欢、敏感多疑,只要陈世安晚上应酬回来迟了,免不了都要吵架。
吵到最后吵不动了,宋清欢提了离婚。
挽留无果,陈世安把房车现金都给了她,她留下了公司股份又出国了。
…
回想起前尘往事,陈世安的眼神一度恍惚。
宋清欢扬起五指修长的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嘀咕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你也不用看呆了吧。”
“……”
陈世安尬笑道:“你们搞艺术的,谈吐思想都是这么奔放的吗?”
“这就叫奔放啦?要不哪天上绘画课,有光着身子的模特,我喊你来开开眼?”宋清欢眉宇带笑,泛着促狭的意味。
陈世安眨了眨眼,试探道:“男的还是女的?”
“你还真想看啊,未成年的小屁孩。”宋清欢丢给他一记大白眼,捡起电池包装盒就起身往外走去。
陈世安看着她摇曳而去的倩影,笑道:“开玩笑的,诶,我给你留个手机号,方便联系啊。”
话音刚落,他兜里的掌中宝恰巧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