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锡兵与卖火柴的小女孩

夜晚的小镇，白雪皑皑，风声呼啸，寒冷刺骨。

某个漆黑的巷子里，尽管垃圾成堆垒起，臭味不堪，却没有任何苍蝇飞舞盘旋，嗡嗡振翅。

因为太冷了。

肮脏和碎屑的小山中，一个头顶黑色冠帽，涂漆红衣制服的玩具锡兵鹤立其间。

他大约有十厘米高，少了条右腿，破破烂烂，浑身污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一直待在这里。

忽然间，锡兵那由水彩笔刻画的眼睛有了光彩，闪了闪，好似大梦初醒。

“还在下雪？”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长许多。”

锡兵目视前方鹅毛般的大雪，不禁感慨。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到它的声音，也就不存在回应。

至少目前如此。

“想念醉鸭、椰子鸡、蟹黄堡、珍珠奶茶......”

“想念动画、电影、电视剧......”

“想念老爸老妈......”

“想念地球的和平日子。”

他回忆着这些曾经属于他，但现在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

究其原因，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地球中世纪的欧洲国家。

成为了一个锡兵玩具。

不能走不能跑，不能开口说话的物品。

可更残酷的是，他依旧拥有意识，能够思考，能够回忆。

能够仔细品味时间带来的酷刑。

除此之外，无所事事。

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

但他喜欢睡觉。

因为只有在梦中，它才能够体会到作为“人”的快乐。

哪怕这是虚幻。

······

“今天是圣诞节前夜，大主教已经召唤众位骑士在圣堂前集合，还不赶快过去。”

“你等等，我还要去找凯。”

“尽快，别耽误了时间。”

“好......哎呀，你这小东西要干什么？！”

“火柴，您需要买盒火柴么？”

“我不需要。”

“刚刚做好的火柴......”

“啪！”

“走开！”

“呜呜呜......”

哭泣声抽抽搭搭，连绵不断，渐次传开，搅乱了附近居民的美梦。

锡兵再次苏醒。

它顿了顿，强打精神，往噪音源头望去。

只见一名金黄长发的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蹲在雪地上，双手捂住脸，口中发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没有鞋穿，小脚冻得红一块青一块，哆哆嗦嗦，身边散落好几盒火柴。

哎，可怜的小女孩。

锡兵叹了叹，心中感慨。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也没有什么九年义务教育。

只要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四五岁开始就必须做家务，为父母分担工作。

到了十岁以后，稍微有点条件的家庭便会送自己的孩子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将来挣口饭吃，混个温饱。

而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子承父业，将贫穷世代相传，父亲做什么，儿女便做什么。

哪怕这个职业是“乞丐”。

当然，冬天是没有乞丐的。

因为太冷了。

锡兵有些不忍，他还是个“人”的时候就最看不得悲剧，最见不得无辜的人遭受伤害。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个锡兵，一个玩具。

他再次叹了叹，收敛思绪，打算继续沉入梦乡。

正当锡兵要模糊意识之时，小女孩发生了些许异常。

她停止了哭泣，四处晃脑袋，好像在寻找什么。

锡兵的余光扫到了小女孩的奇怪举动。

他正眼目视对方，脑海里一阵疑惑。

她在干什么？

突然，小女孩呆住了。

“是......是谁？”

“是谁在说话？”

锡兵怔了怔。

某种未知的喜悦疯狂涌上它的脑门，势不可挡，简直快要满溢出来。

难道她能听到我说话？！

“你到底是谁？”小女孩满脸惊恐，怀疑自己受到了诅咒，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压制住激动的情绪，锡兵理了理思绪，镇定地回答：

“我是......呃......”

他一时无语。

对啊，我到底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份？

一个来自遥远星球的亡魂？

重生到玩具上的生灵？

只会睡觉的废物？

完全没有说服力。

对她这个年纪而言，过于难以理解，甚至有可能把她吓走。

我得假设一个身份......假设一个能够减轻小女孩戒备的身份。

奥特曼？

不行，她肯定不懂。

渡劫失败的仙人？

不行，过于东方化了。

那么，妖精？

对，这个可以，感觉有戏！

做好决定，锡兵再次开口，娓娓道来：

“我是一名妖精，一名善良的妖精。”

“我能够消灭烦恼和痛苦，给人带来欢乐和幸福。”

“是人类最友好的朋友。”

话音落下，它的金属身躯内好似有颗心脏在怦怦乱跳，期待对方的回应。

气氛凝固，小女孩保持沉默。

她的两颗蔚蓝大眼睛转了转，小嘴轻咬手指头。

“那......那你能让我的母亲复活么？”

“不能。”

“那......那你能让我的父亲不再酗酒，不再打我么？”

“好像......也不能。”

“那......那我没什么愿望了。”

小女孩撇撇嘴，脸上尽显失望，随即弯下腰，用冻得发僵的手捡起火柴，便要离开。

“妖精再见，我还得继续卖火柴，不然父亲会生气的。”

“等等。”

锡兵着急了。

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能听到他声音的人类，若是错过，下一个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其实他本可以欺骗小女孩，说出违心的话，慢慢拉近关系。

可他不愿意。

给予他人希望，然后再亲手毁掉，这样的事情锡兵做不出来。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

“我可以让你变得富有，让你住上温暖的房子，不再受冻，不再需要卖火柴，天天都有肉吃，天天都能睡个好觉。”

“真的？”

小女孩转过头来，眼神充满希冀。

“能吃到烤鹅么？一年一次那种。”

“能在大火炉边烤火么？有铜脚和铜把手那种。”

“还有，还有......”

听着天真幼稚的回答，锡兵扬起了虚幻的嘴角。

他倒不是胡说。

以他在地球学到的理科知识，只要物理法则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在这样的中世纪时代，大富大贵不好说，但达成普通的小康水准他还是有信心的。

“你停一停。”

锡兵对着喋喋不休，陷入狂热幻想的小女孩说道：

“跟我说说这个世界的情况。”

“呃......我可能睡了太长时间，忘记了许多记忆。”

他之前待在垃圾堆里，是通过附近人的谈话才总结出些许有用信息，至于当前时空的具体的情况它仍旧不清楚。

所以锡兵打算先获取情报，再对症下药，慢慢改变自身以及小女孩的处境。

“妖精，你要了解什么？”

“呃......”

锡兵想了想，回忆起刚才模糊听到的两个男人的对话。

他决定先从这方面入手。

“刚才那两个男人是什么人？”

“是骑士大人。”

“骑士？”

“是的，今晚是忏悔夜，他们都要去圣堂集合，并参加拔剑仪式？”

“拔剑仪式？”

“一把插在石头里的宝剑，听我父亲说，谁能把它拔出来谁就能当上国王。”

片刻间，锡兵想起了什么。

一个惊奇的猜测在他的脑海浮现。

虚假的头皮发麻。

石头。

宝剑。

国王。

有没有可能......

他赶紧追问：

“这个国家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毫无迟疑，直接应道：

“卡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