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至此经年

“小冉姐,这是你?”

护士就差凑到卓少华脸上,两手交叉在腹部,一脸扭捏,娇羞的样子如同清晨间的半开的桃花。

冉玥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卓少华回答了。

“你好,我是她朋友,我姓卓,你可以叫我卓先生。”

高冷孤寂,恍若冰山上的一朵雪莲。

小护士鼓起勇气站上前:“那卓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眼睛满是期望地看向他。

“有女朋友,她还没过来。”

小护士被他说的,说不出话了,脸颊通红,缩在同事后边不肯出来。

其他人也看明白了,这卓先生压根没想谈男女朋友,若要谈,那也得是病房里这样的人。

周围人窃窃私语,嘲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姑娘满脸羞得通红,躲在要好的同事身后。

冉玥觉得好笑,对小护士又有些同情:“他确实有女朋友了,女朋友长相一般,但他很是喜欢。”

男人越过人群,将花献宝似的拿出来:“给,路边瞧见,猜你喜欢,就买了。”

冉玥盯着眼前的花,白玫瑰,还有星星点点的满天星散在四周,似乎是想到什么,她脸上扬起笑意:“谢谢!”

去外面回来的周言岑,瞧着这一幕,转身给秘书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了若顿酒店。

她顿了下有些好奇:“骆太太的离婚案,你处理好了?”

卓少华苦笑:“本来今天早上我整理资料,写好诉讼都要递交了,骆太太打电话过来说她不打算离婚了。”

他片刻后,抬起头一副可怜样:“这不,想找你看看电影,解解烦嘛。”

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天边染上橘红,整个像是动漫,若顿酒店里面的包间,白慕辰推开门走进去,见到来人是周言岑,握在门上的手一顿,又往门外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来人名叫庄晓,一名侦探,专门负责夫妻出轨或者家族秘辛或者复仇追凶之事,在圈内极富盛名,业界尊称庄半仙,请他也不是钱能请得起的,要合眼缘。

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将周言岑烦心点燃,屋内设施极简,炊烟袅袅的檀香从头燃到尾,两人的对话也暂停。

侍应生掐着点送来食物,一瓶上好的陈年烈如清泉撞击青瓷白杯,酒香蔓延,往常不怎么喝酒的他,这会儿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不知道的,以为他嗜酒如命。

庄半仙过会儿还有事,可不想留在这里守着醉鬼,急忙伸手拦住:“你这么喝也不是办法,有难事可以说来我听听?”

周言岑抬头瞧着他那一张酷似白叔叔的脸,当年之事浮现眼帘,手像是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刚才的颓废顷刻散尽,一双眼睛变得清明:“没事,就是觉得味道好,不小心贪杯了些。”

咔嚓打火机冒出一簇蓝光,周言岑将点燃的烟衔在嘴上,吞云吐雾。

若顿的酒也有好的,但绝不是桌上这瓶包装一般的酒,庄半仙有眼色地没说。

接近傍晚,灯光慢慢打开,渐渐覆盖到了全市,医院的病房内,小家伙周砚书经过一天的输液,精神好了很多,看到好久不见的妈妈,小家伙乐呵乐呵地笑。

“你打算一直照顾他,不把他交给周言岑?”

冉玥伸手逗逗小家伙的脸颊,抽空回他:“没有啊,这不难得见到,多待会儿也是挺好的。”她手又往小家伙那里凑:“是不是啊,砚书?“

小家伙笑得更欢了,四肢往周围蹬,奶白的小脸在冉玥的手退却之后又往前凑。

卓少华察觉到了冉玥话里的异样,问:“你是要打算去学艺术?“

“不是,只是想出去看看,人生还长,耗在这方小园里没什么意思。”

冉玥仰起头,脸上一阵淡然,就好像在谈待会儿吃什么那般日常,眉宇间瞧不出一点儿负面情绪。

卓少华沉默了好久,似耗费全身力气一般,缓慢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决定了吗?”

“是“

冉玥清晰的声音坠落下来,像巨石一般压得卓少华喘不过气来,一双眸子失去颜色,见她看过来,他眼睛闪了闪,不敢瞧她。

他忍着痛问:“去多久?”

“短的话一年吧,长的话两三年吧。”

卓少华还欲说些什么,被一通电话打断,电话不是别人,是陆馨湉女士,冉玥拿起来看了眼,边接边走出病房。

电话那边的陆馨湉女士穿着一身旗袍,拎着一个包包倚靠在车门边,眼睛仰着看向门口的雕花石柱:“喂,玥玥,你现在在哪呢?”

冉玥找了个角落站定,眼睛瞅着远处的夜景:“怎么了,妈?”

“你外公打电话叫你过去他家玩,然后我瞧着你没在家,打电话通知你一声,我们就先走了,不等你了,你自己后面来。”

陆馨湉刚开始还有点儿心虚,越说越自信,劈里啪啦几句话砸到冉玥头上,冉玥一瞬间了然:“你这会儿是不是靠着车门呢!”

“哪有?不说了哈,我有点儿事情。”

电话嘟的一声就挂断,冉玥抿嘴一笑,估计是踩着陆女士的雷点了,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她跳脚的咋呼声。

冉玥转身回去病房的时候,撞见回来的秘书,身后跟着周言岑,她的目光一下就停在他的西服上——他换了身咖色的西服。

冉玥心里升起一股微麻感,从心间蔓延到眼睛,她别开脸,不去瞧,不去窥探那一份杯酒辗转的多情。

她叫住周言岑:“你回来了正好,照顾好孩子,我要回陆家一趟。”

她脸色平静,带着柔和,泛着一层淡淡的光,周言岑看着面上无波,但心里波涛翻涌,手下意识地往兜里摸,空空如也的裤兜,让他想起了,一个小时前在若顿的烟雾缭绕,他喉头滑动:“好。”千言万语化作短短一个字。

心中的愁绪像是重物压得他脚有千斤重,眼睁睁看着她和卓少华一前一后离开,真是应了那句郎才女貌。

四年前,华灯初上,若顿餐厅名流富贵汇聚一堂,言笑晏晏,在餐厅一隅,长桌旁,一男一女,女的长裙贴身,仙气飘飘,男的举手投足皆是绅士风度,两人分别拿着糕点和红酒,谈论着政治风云。

旁边人来人往,但是都会忍不住驻足观望,有说后生可畏的,有说郎才女貌的,也有人打趣陆曜该准备准备嫁妆了,陆曜说:“不急不急,到时候玥玥会告知我们的。”

女孩动若脱兔,一个蹦跳就过去,站在陆曜面前,一副撒娇的表情,看样子是听到了那句话。

“周总~,砚书哭了。”秘书提醒。

周言岑才回过神来,漫长的走廊没有那一抹倩影,人来人往,仿佛陷入了寒冬,风声似冰晶刺体的喀嚓声传到耳边,他感受到心脏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