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中君子,当世之雄也

“陶谦而今病重,恐不久于人世,这个时候刘备来劝说,或许也是想要两地休战讲和。”

戏志才和荀彧站在曹操身前,拱手而言,“在下认为,即便是兖州叛乱平定,日后也需修生养息,既然他已驻守沛县,不如暂且回复一封书信,以安其心。”

荀彧是站在大势的角度来劝说,如果这边平定吕布之乱,心思却又还想着徐州,恐怕两头都顾不上。

曹操的情绪亦是很快平复了下来,叹道:“刘玄德如此用心维护两地之安宁,只怕是陶谦将徐州交托给了他。”

荀彧想了片刻,立马道:“在下觉得,刘备虽然有名望有政誉,但是他未必会接受徐州。”

“他只是在小沛暂住,得一立身之地罢了。”

“区区沛县、丰县,不过弹丸之地,其实不足为惧,亦是只能暂时栖身,明公日后若是再取徐州,亦可招揽。”

他本就是出自世家之人,可以说很是了解。

徐州当地的士人暗中势力极大,刘备一个外来者,他在自己的家乡都做不到话事,到了徐州反而可以受人推举,又怎么可能呢?

现在徐州只不过需要一个人来平定这些烂摊子罢了。

本质上来说,徐州和兖州一样乱。

“我不这么认为……”戏志才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眸的眼窝都略有发黑,此时亦是颇为虚弱的说道:“此次刘备能够切中我军后路,并非是碰巧。”

“他们的心思很是缜密,用兵有道,见机实准,应当是有当地熟知地形的谋臣为他设计。”

“而徐州能有此见识者,其实不少,只是我们此前攻徐太快,未能寻访诸多人才。”

戏志才咳嗽了两声,勉强抬起手来躬身,郑重道:“主公断不可忽视此人。”

当初撤出徐州的计策,乃是戏志才所提,曹操欣然布置,从伏击陶谦打垮他最后一点军心,再到三路撤防汇聚于沛县,走丰县而回兖,他都在其中占据了极重的分量。

这种被人洞穿,且将计就计的感觉,让戏志才非常深刻。

可惜的是,恐怕无法再和这个人交手了。

曹操走下主位,反复踱步,他对两人的话都深信不疑,荀彧说得不错,刘备于徐州毫无根基,不可能主领徐州,同样,那一日刘备兵马忽然出现,击溃了子孝的兵马,夺取大量钱粮,亦是意外之事。

此二者,并不冲突。

“嗯,志才要多休息,莫如此心忧。”

“玄德的这封书信,我受之便是。”

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后的两人听闻此话,心中亦都不是滋味。

形势所迫,不可抽身对付刘备,只好令他如此嚣张,此时这般回应,其实也是送给刘备一桩顺水人情,这样他对于徐州就有恩了。

同样亦是可用刘备,来稳定徐州局势。

因为此刻,若是徐州从东攻来任城,无论多少人,都成左右夹攻之势,对局势很不好,只能认栽了。

曹公当世之雄也,这般吃瘪,只怕是心中也不好受。

但是两人正低头的时候,曹操忽然脸上带着狡黠的笑转过身来,嘿然道:“既然要送他一个顺水人情,那不如,就送得彻底一些!”

“文若,”他看向荀彧,脸色已经一扫阴霾,“为我拟表文,奏表长安天子,徐州沛相陈圭年迈,已多年未有明吏,举荐刘备为沛相,陈其功绩、德行,以治理境内数十万百姓。”

“好。”

荀彧眼前一亮,当即拱手鞠躬,“明公好气度,如此刘玄德定然也会感念明公之恩情。”

“主公之才智、心胸,令在下目眩神迷……”戏志才露出勉强的笑意,当即拱手说道。

还是志才说话好听。曹操心中暗暗遗憾,不自觉的深深看了一眼,志才的气色又变差了。

只怕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

沛县。

十五日之内,在春耕的最后一段时日,刘备亲力亲为,推行几十架曲辕犁至各地田土,以白布裹缠之后混搭使用,用完则收回衙署所藏。

又拿出了衙署的耕牛,借与屯民。

同时,当地以甘氏为首的豪族,出粮、出人来资助,主动前来相助于刘备。

他们本来也打算作壁上观,不去掺和刘备之政,想在徐州士人那里也留一个好印象。

只是,刘玄德这段治政时日,都是每每亲自辰时下地,日落才回,期间与百姓在田地旁同食,相谈甚欢。

百姓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吏,气度不凡、谈吐卓然,却又如此亲民,仿佛自家的“大兄”、“儿子”一般,沛县老少无不喜欢。

同样,因为刘备又是曹操攻徐之时,唯一将曹仁大败的人,他们对刘备的兵马亦是无比的信赖。

最近又传出了一些别的消息,在刘备身边跟随之人,甚至日以继夜躬耕不辍,为百姓谋生殚精竭虑,苦思冥想,以至于彻夜不眠,寝食难安。

到最后竟然是玄德公亲自下了军令,方才让他回去得以休息。

这样的人都跟随玄德公,当真是大汉奇人,当世难寻也。

“怎么会这样?”

彭城,驻守在此的陈登最近听到了很多传闻,忽然感觉沛县非常的热闹!

怎么政令让他弄得这般如火如荼,如此看来恐怕还深得民心。

若是如此,日后受威胁的岂不是我们?

“在于亲力而为也,”孙乾做客彭城,笑着劝说道:“元龙,我有意出资,以助玄德公屯民之政,只是现在他居于沛县,却不是县令,政令之事需多日往返郯城,有诸多不便。”

“还望元龙能与我们一同向主公进言,若是玄德公不愿领徐州,可举荐其任沛国相。”

孙乾说完,发现陈登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带着些许不解的怨怒,不过也只是瞬间,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

“沛相不可,”陈登淡淡的道:“将小沛县令、丰县县长予他,应当便足以治理了,若是举任其为二千石,需上表朝堂,如今道路不通,难以通达。”

“事可从权也,”孙乾又多劝了一句。

陈登还是摇了摇头:“陶公亦不会答应。”

孙乾苦笑着起身,拱手而去。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去往沛县,巡其政令了。”

他来彭城其实也是路过,身为别驾,得令去往沛县督刘备之政令,顺便替糜家送一点资助过去,顺带劝说陈氏父子,为刘备进言。

只是可惜,他们并不愿也。

孙乾和糜竺,在一个月前,就十分欣赏刘备。

如今果然,他没有辜负我们的期盼。

他才是当世仁厚之君子,当真是成大事之人。

这个人身上,汇聚了太多值得人追随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