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月正圆。
但是人心若缺,月再圆,又如何。
星更疏,月更淡,长夜将过。
天色渐亮,月已西沉。
月永远都在,永远都不会消失。
晚上的明月要消失了,海上却又来了明月。
船上载着明月,上官明月。
船停。
上岛。
已是空岛,空空荡荡、空无所有。
亦是死岛,残刀断剑、血尸横地。
尽显泥泞和丑陋。
上官明月在天边泛起得一抹鱼肚白下。
只有他一个人。
他往前走,走得很慢。
可是却没有停下。
纵然死亡在前面等着他,他也不会停下。
因为他是明月,上官明月。
就算再多死亡,明月的光也一定会如银洪般倾泻在大地上。
死亡阻挡不了明月。
❀
上官明月已到湖。
天心湖。
已看到楼。
天心小楼。
湖水血红,小楼残破败坏。
此楼不美。
此刻岂能美。
但是上官明月并非第一次来。
在前往东海诸岛求药前,他已来过。
雕梁画栋、碧瓦金銮、飞檐斗拱......即便如此,上官明月也依然不觉得美。
这是令所有男人都会享受的地方,但是他在这里,却只有心冷。
无与伦比的心冷。
冷中更含杀意。
尽管没有人告诉过他,但是上官明月看到第一眼,便知道这里的女人皆由“花二爷”调教而成。
他自己曾亲眼看见过调教。
他那时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
“花二爷”同样喜欢美。
只喜欢摧残美。
已摧残过无数美。
上官明月早已想杀了她。
❀
这里发生了什么灾祸?
灾祸是怎么发生的?
有风吹过。
血湖泛起一圈圈褶皱。
上官明月静静站着,等风停,亦是等人来。
眨眼间,似有微风掠过。
可紧接着,微风骤急,灌满衣襟。
满地残叶飘飞而起,仿若凭空诞出锋芒,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可怕杀机。
这是剑气!
锋芒刺痛着人的面部。
风停。
人至。
公孙一剑道:“你回来了。”
上官明月和煦笑道:“你的剑好像更厉害了。”
公孙一剑道:“这一战,我获益匪浅。”
上官明月好奇道:“与谁一战?”
公孙一剑道:“无命剑使,曲无命。”
上官明月惊讶道:“昔日天魔教主渔飞扬的左膀右臂,莫非天魔教重出江湖了?”
公孙一剑道:“重掌天魔教主之位的正是渔飞扬之女,渔墓婵,此人已练成天魔降世,实力不容小觑。”
“在我出海这段时间,江湖上应当发生了不少事。”上官明月话锋一转,“公孙兄不妨与我一同回去,此乃足以引起江湖动荡的大事,最好由你亲自上报总指挥使大人。”
❀
太阳光芒从上到下,会温暖所有人的心,抚平所有人的伤痕。
阎信迎着盛大阳光,口吐丝丝白气,走在残叶铺成的林间泥路上,周遭树光秃。
眼前八角长亭。
亭中有一人,似乎等了很久。
“我叫白玉京。”
白公子,亦是白玉京。
阎信知道这是一个假名字。
因为眼前之人不可能姓白,而是姓楚,一定姓楚。
但是他并不在意。
阎信道:“你在等我。”
白玉京道:“你也想见我。”
阎信道:“你有事。”
白玉京道:“你我都有事,而且事一样。”
阎信道:“真巧。”
既然事一样,当然不必多说。
无非是二人搭伙罢了。
白玉京道:“魔阎公子不如帮我分析一下。”
阎信道:“你的布局很精妙,甚至连天魔教都一同算计到了。
两条腿只有一高一低,才能交替前行。
现在一条腿断了,所以此刻最着急得是坐在皇位上那个人,他急需再找一条腿接上。
至于镇魔司,并非你的主要敌人。”
白玉京道:“你觉得我该如何破局?”
阎信道:“人生中有许多不得不的事情。”
白玉京道:“我若这么做,只怕会遗臭万年。”
阎信道:“这件事不必你去做。”
白玉京道:“谁去做?”
阎信道:“镇魔司去做。”
白玉京道:“只要有一个机会,镇魔司就一定会做。”
阎信道:“目前断了一条腿,正是镇魔司的机会,镇魔司也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白玉京道:“示敌以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而且当一个人过于强大时,总会陷入盲目自信。”
阎信道:“退一步,并非懦弱,没准就会海阔天空。”
白玉京道:“蛟龙入海,海阔天空!”
❀
渔墓婵岂会不知道自己被白玉京利用了。
倘若吸纳白玉京势力,也意味着天魔教重出江湖。
消息一定瞒不住,甚至还会立时传得人尽皆知。
毕竟有渔飞扬前车之鉴,镇魔司就可再度召开除魔大会,统摄武林。
乍一看,天魔教貌似得不偿失。
但皇帝岂能坐视不管,必然会扶持天魔教与其抗衡。
危险。
可是危险之中亦有机遇。
渔墓婵也多少能理解当时父亲的心情了。
机会摆在面前,岂能错过。
若是错过,岂非后悔一生。
❀
秋末。
寒意浓。
冷风似刀。
慕云舒紧了紧身上衣物,贴着阎信腿边。
一天比一天酷寒的天气,日渐消残的花草,阎信却仿佛在深秋之外。
只因他内心炽烈,热血滚烫,更盛炉中碳火。
暖流行于窍,流于经,至四肢百骸,在胸腹中激荡。
江湖即将迎来寒冬,但阎信却好似已是早春。
早春。
万物竞发。
他也只待竞发!
【第一卷即将收尾,差不多还有十章到二十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