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府小界,众人合力围攻修为最高的朱瑄,本意一击建功,却不想诸多法器神通刚至其数丈开外,便被冲天而起的凤鸟挡住。
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罡气四射,居然将那枚玉简撞飞至张珩面前来。
这倒是出乎张珩之预料,他眼中射出两道精光,随即伸手一抓,便将其收入了囊中。
众人纷纷停下手来,神色各异,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这并不是忌惮张珩,而是迫于朱瑄之余威,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从虎口夺食。
朱瑄稍稍平复下翻滚的气息,朝在场每个人脸上一转,神光湛湛,威风凛凛,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阵凛然,他目光最后在张衍面上凝定,道:“你便是那张珩么?”
张珩丝毫不惧,平视而去,坦然道:“正是在下,敢问师兄有何指教?”
朱瑄轻轻一笑,道:“我听说你自关长老手中得了一门剑诀,若你愿意转手给我,我便不与你争这玉简,你看可好?”
张珩微微一怔,当即摇了摇头,拒绝道:“恕我难以从命。”
不说剑诀真本早就散成一片屑芒,里面更是藏有不少玄机,关乎他之大道成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告知旁人。
朱瑄也不恼,以为不过是在讨价还价,又道:“尚不知玉简中所藏何物,以此相换,确是我沾了便宜,我再奉上一百枚灵石,如何?”
其实,这倒非是他自己想修持剑术,而是龙门剑观的一位金丹长老,正在寻访天下剑诀,欲图熔万般剑法于一炉,完善自家剑道。
只是剑诀本就稀少,当世流传而出的,龙门剑观也不缺,各家秘藏自是不会交换。
正好,关长老手中的剑诀,乃是自某一先贤洞府中所得,约莫是孤本,定能令其满意。
张珩笑了一笑,道:“非是我坐地起价,而是另有隐情,道友若要夺简,就请出手吧。”
他心念微动,萧瑀送来的金丹立时捏在手心,默默运转起玄功,一二呼吸,竟是透过掌心来至丹田处。
申无垢眼珠一转,立时跳了出来,大声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话,早早献了上来,否则旦夕之间,必是雷霆降下。”
他容貌稚嫩,语气却是老气横秋,怎么看都有几分挑拨之意。
这时,张珩骤然气机鼓荡,一道神气冲顶而出,两目射出光华,大喝一声,恍若雷霆震响,气浪奔涌而来。
申无垢只觉耳边嗡的一声,身形一晃,险些从云头掉落下来。
只凭这一声大喝,朱瑄立时神情一变,双眼微缩,此刻,张珩一身修为分明不在自己之下,甚至犹有过之,直逼凝真境修士。
他眼神一厉,袖袍翻卷,一座青峰似的小塔飞出,随风而涨,金门紫窗,檐牙高啄,从中飞出一头金蛟,张牙舞爪,口吐炽焰,双目之间灵动有光,直奔张珩而来。
张珩心中一声冷笑,此刻他有金丹作为依仗,岂是这等小术所能阻拦?
他不避不闪,举手便一掌拍下,犹如炼金打铁,火星四溅飞散,金蛟身上荡起层层涟漪,闪了几闪,便是散成点点星火散开了。
众人心惊,看得瞠目结舌,那头金蛟虽只是精魄之属,但也不比练气五层的修士弱上几分,翻掌之间,便被生生打散了?
朱瑄双目大睁,射出毫光,天眼之下,却是看出了一些玄妙,大声道:“原来如此,居然有这等手段。不过,终究只是外物罢了,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他把玄功一运,打出一团真元,紫金塔大放神光,又飞出一只仙鹤出来,振翼凌风,清音嘹唳,在半空转了一圈,便用赤黄色的长喙来啄张珩。
张珩神情淡然,顶上忽现出一道青色玄光,长如晶线,须臾便涨至数亩大小,如碧云青霞,将这仙鹤死死挡住,任其长喙如锥,却丝毫不得寸进。
见了此景,宋启微心中又惊又喜,虽不知张珩使了何种手段,但必不能长久,正好可令其与朱瑄斗个两败俱伤。
只是欲做渔翁者,非是只他一人,另几名修士亦是神情莫名,渐成犄角,欲要坐山观虎斗。
张珩目光一瞥,面上微微闪过一丝哂笑,把法诀一掐,清宵剑立时腾飞而起,稍稍一震,顿时分化出几十上百剑,气势烈烈,剑气卷荡,如千军万马,又似孔雀开屏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刷刷而去。
此刻,他丹田内的真元如潮而涌,根本不担心有力竭之虞,外丹之上时时有丝丝丹煞溢出,火山喷发一般,仍由着他肆意挥霍。
申无垢眼皮一跳,连忙扔出一面白玉似的龟壳,其余几人亦是各施手段,或抖幡旗,或祭云钵,或起法剑,更有甚者纵身飞遁,一时间俱是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念在同属一门,也不曾有什么生死过节,张珩倒是未使全力,只是这等手段,却是奈何不了眼前这人。
他看定朱瑄,眼中精芒一闪,合身乘剑,化作一抹虹光飞空,又有数十剑芒相随景从,直往前杀去。
朱瑄神色凝重,见来势汹汹,避无可避,大喝一声,双手划动,眨眼勾连出一道玄奥符禁,灵光璀璨,晶莹如翡翠琉璃,将他团团护住。
至此他犹不放心,心中大喊道:“昌瞑真人,还请助我一臂之力。”话音落下,玉璜似有所感,垂落流光彩雾,水波一般,加持在符禁之上。
喀喇一声,犹如凭空打了一个霹雳!
朱瑄脸色一白,惊颤难止,头上道髻忽而散开,飘落一缕青发,他讷讷难言,脑中空空,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方知自家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张珩回过头来,长笑一声,道:“诸位师兄,张珩告辞了!”一步迈出,排开云气,眨眼便化作一道虹光飞去了。
前前后后不过百息时间,张珩连出几招,便将一众练气六层的修士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朱瑄都险些成了其剑下亡魂,如何不令人丧魂失胆?
范玉璇美目流转,也是瞠目结舌,不禁惊呼出声,道:“这…这如何可能?”
朱瑄披头散发,长啸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深深的看了眼张珩离去的方向,而后化成一道黄光,冲向天际,眨眼消失了踪影。
飞遁有片刻功夫,张珩忽有所感,反观内视,却见丹田内的那枚金丹骤然一窒,继而光华敛去,化成一团拇指大小的黑色雾状污渍。
这是外丹之中掺杂的些许杂气,此气越多,则金丹品质越低,不过此气对张珩而言倒不算什么麻烦,只要及时运功排除,便没什么妨碍。
他全身气息立时一落千丈,遁速也慢了下来,他不急不缓的按落云头,选了出僻静所在,埋下阵旗,心念一动,剑气射出,凿出了一方简易洞府。
张珩仔细看了一遍,便在洞中闭目盘坐,正欲运转玄功,倏尔之间,忽觉心头一悸,像是漏了些什么,他猛睁双眼,却发现自家早已不在洞府之内。
天高云淡,面前是一汪不见边际的汪洋,银涛卷雪,雪浪翻银,不断拍打着近岸礁石,传来轰雷之声。
定眸一看,原来他正立在悬崖峭壁之上,身后则是一幢茅草搭建的屋舍。
他心下一惊,试着感应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半分生灵的气息,虫豸都无,似乎只是一副平铺开来的画卷。
“有缘人,既然来此,何不入内一叙?”屋舍之中传来人声,清晰响亮,犹如丝管悠扬。
张珩定了定神,只沉吟一二,便推门而入,却见里面甚是宽广,尽头高台之上坐着一位青年道人,面容与方才飞身而去的上真有一二分相似,一身云纹素袍,俊雅出尘,案上则摆置着一卷荧光熹微的玉简。
见此,他心念电转,脸上却是不动丝毫,上前稽首作礼,道:“敢问尊驾何人?”
青年修士笑了一笑,道:“我非是血肉生灵,乃是一位上真点化而出的一道虚影,凭空而生,若强以为名,可称我觉明便可。”
张珩从善入流,道:“原来是觉明真人,不知真人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觉明道人看他一眼,道:“小友何不落座下来?”张珩谢过,就走上台去,在客位之上坐了下来。
“因我出身之故,无缘炼气修行,虽无寿尽之厄,却也只能困于这荒凉之所,实在是可怜可叹。”
张珩摇了摇头,丝毫不为所动,道:“所谓祸福相依,真人之所得,却不知是不少人梦寐以求。”
觉明道人思虑一二,状似明悟,道:“小友之言,可谓是拨云见月,着实令我茅塞顿开。”
张珩却紧凛起来,愈发谨慎小心。
二人再是闲谈几句,十分融洽,觉明道人拿起案上玉简,笑道:“小有可知此是何物?”
张珩缓缓摇头,如实作答,道:“不知。”
觉明道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
“此是一位上真大德毕生的修道感悟,从入道至阳神,事无巨细,诸多神通妙术,更有无尽道法真意,俱在其中,可谓是登天捷径、方便之门。”
言罢,他紧紧盯住张珩,似在等待着什么。
张珩心神大动,但他生有异禀,道心坚凝,很快便缓过神来,而且生起了一丝疑虑,目光闪动,道:“如此,称之为仙珍也不为之过。”
觉明道人轻轻颔首,露出孺子可教之色,又道:“此等仙珍,若传非其人,谓之泄天道,得其人而不传,是谓蔽天宝。非限妄传,是谓轻天老,受而不敬,是谓慢天藻。道之科禁,不可不慎也。”
张珩恍然大悟,却是起身而拒之,道:“只是在下福浅命薄,恐难承厚望。况且我早有山门师长,也不愿破门而出,真人一番好意,实在是让人过意不去。”
觉明道人微微一愣,继而缓缓落座,问道:“小友可是有什么顾虑么?”
张珩摇了摇头,道:“非是如此,只是真人之模样,让我想起了两名同道。”
觉明道人神情不变,道:“嗯?可否说来一听?”
张珩笑而不答,此刻他已然确定,或许其这卷玉简真像此人说的这般玄妙,但也定有不小的隐患,否则那老道离去之时为何不曾带走?
而且他有直指大道的上乘玄功在身,自有信心高歌猛进,又何必舍近求远,学些什么方便法门。
此外,他心下还隐隐猜测,或许先前端坐玉台的老道便是这卷玉简的上任主人,如此一来,愈发显得此物有些邪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