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簌簌阴风将袭来

谢行晏挑眉:

“这纪御的养父曾照拂你颇多,你此前亦是与他相熟,怎么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杨亢面有犹豫,迟疑道:

“其中,实是有些隐情。此前,下官确与其相熟,念及林旗官恩情,招他入旗,有意照拂于他。

“但,他原是个书生,过足了安逸日子,性子其实有几分娇惯。起初当门卒,尚有几分新奇,还算老实。

“但时间久了,却是常常缺席点卯与操练。下官每有训诫,便要听他口称‘若不是我父亲照拂,哪有你杨亢今日’之辞。

“下官自觉待他已恩至义尽,不曾想他竟是这般协恩图报之人。失望之余,也懒得管教他了,只给他寻了个在映月湖捕鱼的差事,叫他能养活自己。

“有此差事,他更是不来城门行差,所以下官才说,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那日他招惹了四当家何顺,做足了姿态求下官出面,下官才随他走了一趟。但在那之后,他就又没了消息,下官也不曾在意,今日听大人所说,才知道是失踪了。”

这一番话,直接把纪御的形象,变成了个纨绔。

把杨亢自己与纪御所为,分得很是干净,做足了与其划清界限的铺垫。

谢行晏以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看向狼牙帮一行人:

“两位族弟可有什么话想说?”

谢之陆与谢之陆对视一眼,后者站起身来,逼近杨亢,目光似鹰鹫:

“杨旗官此番态度,倒是有些凉薄了。是不管那纪御死活了?”

杨亢半步不退,沉声道:

“我杨亢绝非凉薄之辈。人各有命,旁人尽可劝诫教训,命途如何,却是终究难以干涉。我愿照拂纪御一二,但他乐得如何过活,却不是我想管就管的。”

谢之陆似笑非笑道:

“便是我等要把他抓回来杀头,你也不管?”

杨亢直视着谢之陆,面色沉凝:

“若他在外为非作歹,便是活该杀头了。”

“……”

谢之陆眯起眼睛:

“杨旗官,当真没有隐瞒什么?”

杨亢面色自然:

“千户大人面前,我自然不会隐瞒。”

谢之陆冷哼一声,看向谢行晏:

“族兄,还请把这位杨旗官遣出去吧。”

谢行晏便让杨亢离开。

之后,谢之陆便道:

“这杨亢,未必真与纪御断了联系,族兄不若派人暗中监视他的动向。”

谢行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监视自然可以,但然后呢?干等着他露出马脚?但若他当真毫不知情,亦或是与那纪御商量好了,就此不再联系,就让时间这么白白浪费了?两位族弟,安稳坐了半个月,可是没有一丝进展啊。”

言下之意,再不想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就安稳不得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只能道:

“还有一个人,或许仍是个突破口。”

“谁?”

“祖神教护法。”

谢行晏笑道:

“提那护法作甚?你二人不是未与祖神教勾结么?”

谢之陆面不改色:

“我们中了其蛊法,乃是受其胁迫身不由己,这等联系自然算不得勾结。此前,我们与其约定半月后碰面,届时,可以身作饵,将那护法引出。

“族兄带人埋伏,有心算无心之下,必能轻易将之抓来。抓到祖神教护法乃是大功一件,想必族兄不会嫌弃多这一件功劳,不妨由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况且,那祖神教护法既知道玉钥之存在,又能传我们《显金术》,必是与白家关联紧密,说不定正是白家后裔,亦有可能还掌握些玄奇法门,可直接搜寻到另一枚玉钥。”

谢行晏挑眉:

“如此说来,埋伏那护法便是有价值的了,不过……两位族弟当真愿意以身犯险?”

谢之伍道:

“在那之前,还望族兄寻来能人异士,先将我们身上的蛊法解去,以免遭了那护法后手,误了大计。”

谢行晏只道:

“解不解得,需待我寻人来查看蛊法详细。若那护法谨慎非常,感知到蛊法仍在才肯现身,便是解不得了。”

“那先请族兄寻人来看看,再做决定。”

谢之伍同意。

谢之陆沉吟片刻,又道:

“我欲做些没有根据的假想,族兄可听听看。”

“说。”

谢之陆慢慢道:

“最有可能的便是,那纪御实为白家后裔。他作为弃婴,由永和坊住户林言盛自潜龙江边捡来养大,是隐藏在外的白家后裔所谋划。

“他幼时查验得知灵根残缺,当真如此么?若他其实灵根健全,习得军中功法法门,如何?他便有能力杀了何顺,夺去玉钥。

“城中散布消息,写信检举,亦有可能是他所为。至于原因,考虑他此前放走了李家姊弟,又在信中检举我狼牙帮所为,亦不难猜。

“他知道永和坊中有如陈贤一家的同族,亦是有一副好心肠,为保护同族与无关百姓不被我狼牙帮灭口,故而搅乱城中风云,用民望裹挟驻军入场,借驻军保护他们。”

谢行晏晒笑道:

“那他与那祖神教护法便是同族,为何不直接联系后者,要来蛊法的控制权,控制你们寻找?另外,他又为何将一枚玉钥送给我?”

谢之陆回道:

“祖神教护法要求我们将问过的人全部灭口,从此可看出,其并不在意白家后裔性命,与纪御意见相左,兴许并不是同一支血脉,是故无法合流。

“他将玉钥送出,一有可能是知道我们缺少玉钥与白家后裔,无法开门,根本不担心门后隐秘落入谢家手中,亦不在意玉钥是否成对。

“二是,两枚玉钥成对时另有隐秘,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便无所谓玉钥是否成对,干脆舍去一枚,换你向狼牙帮动手。”

正如谢之陆自己所说,这番假想完全没有根据,背后逻辑全靠引入新的设想强行理顺。

但他停顿片刻,又道:

“眼下既无线索,待那祖神教护法出现又还有些时日,不妨验证这般假想。我欲派人详细搜查外城,并离开临江县,去映月湖,潜龙江及风林坊市蹲守。

“外城难以监管,藏污纳垢已是常态,那纪御躲在其中并不意外。另三处地方不远不近,可得城中传闻,亦是来钱的途径与购置修行资源的场所。

“若假想成真,纪御必是要等着我们,完全放弃门后隐秘,将永和坊住户释放,才肯离去。他若真是个修士,也有可能在这三处地方。”

谢行晏道:

“可还有别的假想?”

谢之陆道:

“二则,何顺实为白家后裔,从两枚玉钥中得到了隐秘,知足而退。但何顺鲁莽有余,城府不足,难以想象他能做出这般事来。

“三则,何顺被祖神教护法所杀,其手中玉钥亦被那护法得到。城中之事,为一白家后裔为求自保所为,时间上只是恰巧。这一假想,待之后捉来护法,便可验明。”

谢行晏随意颔首:

“确如你所说,既无线索,不妨试试验明这些假想。就从那纪御的假想开始,随你们去做。但是,你狼牙帮的人手既已穿上了披挂,便切记行事低调,不得损害了我驻军民望。

“另外,那三处地方之中,风林坊市若要去,不得穿着披挂。一是不得挑衅那望真人,二是以免打草惊蛇,让那护法望风而逃。”

谢之陆道:

“我知晓了,多谢族兄。”

没人想到,这一番对谈,全落在了旁人眼中。

面目沧桑的黄姓摊主,就堂而皇之地站在营帐中。

无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将众人谈话商议的内容全部收入眼中,口中嗤笑了一声。

随即将视线移向谢行晏的桌上。

谢行晏手旁,放着那玉钥。

黄姓摊主笑了笑:

“够机灵,也有魄力,就是运气不太好。”

他缓步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