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后

方尚仪的表情只失控了一瞬，很快，她就用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泪，恢复了刚才的肃穆冷漠。

变脸之快，让唐菲觉得仿佛是自己眼花了。

“娘娘若没什么异议，奴婢遍开始教她们规矩了。”

方尚仪行完了礼，带着四位女官站到一边。

“宫中一切行止起居，皆有礼数。将来不管你们去了哪个宫里当差，今天在长春宫里学到的，也足够你们受用。”

方尚仪说着，让三十个人分成四队，由带来的四个女官分别指导。

她自己则拿着一柄长长细细的青竹戒尺，慢慢地走在队伍里，来回审视。

她们今天要学的，是站姿和走路。

活了这么大，乔语彤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站着也这么难。

双腿并拢，收紧小腹，要挺直脊背，却又不可过分抬头，下巴要微微内收，头要低下来两分，但视线又要向前看，切忌左顾右盼……

唐菲的脸色也变了：“我以后不会也需要这么站着吧？”

不过须臾之间，便已经有小宫女总是做不好而被方尚仪斥责：

“屡教不改，分明是没有用心，伸出手来！”

小宫女畏畏缩缩地伸手，忽然往唐菲这边瞥了一眼，大叫道：“我叫程兰！”

方尚仪眉头一皱，斥道：“无辜喧哗，惊扰娘娘，责罚加倍。”

就在她手中的戒尺高高扬起，就要落到程兰手上时，春晓终于在书册上找到了名字，立刻附在唐菲耳边说道：“有！买了！买了十张白银避难符呢！”

唐菲大叫：“刀下留人！”

方尚仪一怔。

唐菲也反应过来自己喊错台词了，讪讪笑了两声：“本宫是说……她也不是故意犯错的，就再给一次机会，先别打了吧。”

“娘娘是要求情？”方尚仪问。

唐菲挺直身子：“对……求情！不行吗？”

她直视方尚仪的双眼，丝毫不退让，仿佛一只护仔的母鸡，将自己一国之后的气场发挥的淋漓尽致。

开玩笑！

那程兰买了十张白银避难符，可是她的大客户啊！

而且，又是首发。

妥妥的VIP！

她要是连这个VIP都保不住，那以后还有什么商业信誉可言？

所以唐菲身子微微前倾，双目圆瞪，毫不客气地和方尚仪对视。

可是，方尚仪却垂下眼眸，又是轻轻福了一福，柔声道：“既然是娘娘求情，那便暂且饶过她。”

啊？

这下不仅是唐菲，连乔语彤都跟着目瞪口呆。

说好的为人古板，十分严苛呢？

怎么一对上唐菲，就变得和风细雨的？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救过她的命？”乔语彤悄悄俯下身。

唐菲怔然：“我不知道啊！”

……

眼见着第一个尝试的人果然得到了皇后娘娘的照拂，而且行之有效，其余的小宫女纷纷效仿起来。

一时间，长春宫里报自己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报一个名字，唐菲便出言打断一次。

“小孩子嘛，学的慢一点也正常，饶了她吧。”

“你看她们，年纪小小的就到宫里来当差，背井离乡，也是怪不容易的，饶过饶过！”

“哎呀，这真的不能怨她们呀，实在是这站的姿势太不人性化了……”

短短半个时辰，她的嗓子就哑了。

尤其是那个程兰，就这么一会功夫，她的白银避难符就用掉了五张！

难怪买那么多呢。

这是心里对自己的水平十分有数啊。

方尚仪的教学，自然也被切割的七零八落。

她微微喘着粗气，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自己遭遇了教学生涯史上的重大危机。

有女官小声和她抱怨：“姑姑，再这么下去，我们可怎么教呀……”

方尚仪却是脸色微变，眸光一扫，威严顿生：“皇后娘娘仁德善良，怜惜弱小，是我大盛之福，岂由你等置喙？”

那女官讷讷地退了下去。

方尚仪的声音依旧不大，但吐字清楚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所以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乔语彤：“你绝对是救过她的命……”

唐菲：“我也觉得……”

趁着中间休息的时间，乔语彤把秋莹拉到外面，问：“方尚仪是怎么回事？她今天怎么这么宽容？”

再不问明白，她就要憋疯了！

要知道，一般宫中的老人，都是很有几分脾气的。

更何况以严肃严苛著称的方尚仪。

在传说中，这可是连公主都敢罚的狠角色。

像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直言上谏，不给主人面子的。要是遇到不着调的君主，说不定还要以头撞柱宁死不屈……

她怎么会对唐菲这么另眼相待？

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简直好的不像话！

秋莹睁着圆圆的大眼，笑道：“姑姑不记得了？”

“方尚仪也是颍川人，和咱们娘娘是同乡啊！”

“同乡怎么了？”

乔语彤没明白。

秋莹继续说道：“我是后来才来的福宁宫，也是听春晓姐姐说起的，她在咱们娘娘嫁进宣王府的时候，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啦！”

“我听她说，之前娘娘还在颍川的时候，有一次出门游玩，结果遇到马惊，在马蹄底下救出了一个小孩子……后来才知道，那孩子是方尚仪的娘家侄孙。”

“所以后来，陛下登基，娘娘一进宫，方尚仪就过来道谢啦。”

“说他们方家五代单传，就这么一棵独苗，谢谢娘娘替他们保存了这仅有的一点血脉。”

原来是这样……

不是救过她的命，是救过她侄孙的命。

难怪方尚仪对唐菲言听计从，连大声呵斥都舍不得给，还说她仁德善良，怜惜弱小……这真是有过命的交情啊。

不过，唐菲今天一通胡说八道，方尚仪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没等她问，秋莹就继续笑嘻嘻地说：“其实不止方尚仪，我和春晓姐姐看着娘娘这两天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高兴。”

乔语彤心中一动，问：“为什么？”

“因为娘娘现在的样子，可比之前快活多啦！”

秋莹没有心机，什么话都往外说，小嘴巴巴巴地不停。这也是乔语彤叫了她，而没有叫春晓出来的原因。

“夏竹姐姐你还记得吗？娘娘刚来长春宫的时候，总是皱着眉，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老是把自己锁在宫殿里，谁也不见。”

“就连陛下有的时候来看她，她也总是淡淡的。后来，陛下就也不来了。”

“我听春晓姐姐说，以前在宣王府的时候，陛下总喜欢在外面胡闹，娘娘劝了两次，劝不动，夫妻二人大吵一架，从此便生了嫌隙。”

“去年冬天，娘娘生了一场大病，叫太医来看了好几天，怎么也好不了。春晓姐姐说，娘娘这是忧思过甚，是心病。”

“到了今年开春，竟是病的越来越重，渐渐地都起不来身。听说太后都已经让人把棺木备下了，我们快吓死了！”

乔语彤万万没有想到，王妙芷这个皇后，竟然当的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