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可以烂，但你不能。

“柳淼淼，你感兴趣么？”一张搓得皱巴巴的纸团滚到了柳淼淼的面前，她微微抬头，她的同桌路明非对她挤眉弄眼了一阵，示意她打开，而纸团上的字写的像喝了三两二锅头，柳淼淼看了又看，才看从纸缝中看出前三个歪歪斜斜的字原来是自己的名字，这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原来这么难写？

在酒德麻衣老师纠正了路明非那塑料日语之后，没一会儿苏恩曦就和她斗起嘴来，而路明非三人自然相当识趣地退出了办公室，把战场留给两尊大佛回到了教室。

而经历了一中午的风波，下午的课程就显得格外无聊，于是路明非也开始偷偷摸摸给柳淼淼传纸条。

至于他那字迹嘛，那当然这是故意的，虽然他本身字迹不算很好看，但是最起码还有个人形，这次写的跟外星人附体一样，那自然是有过惨痛的教训的。

那应该是数年前，路明非在某节课上看到自己的两位前桌在互相传纸条，而他那会在课堂上也是百无聊赖，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窥屏”两人的对话，可还没看两眼，一根粉笔就当场甩了过来，老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怒冲冲地走了过来，两人自然是赶紧把纸条一摔，想当无事发生，然而还是被老师从地上找到了纸条，当场厉声质问起来。

路明非自然觉得自己一个吃瓜群众，跟自己肯定没关系，就想稳坐钓鱼台，然而前桌两人甚至反咬他一口，说路明非也干了！

这下轮到路明非懵了，极力澄清关系，甚至天真地说可以验字迹，然而，当火星文一样的纸团打开，路明非更是懵了圈，结果由于没办法根据字迹辨认，物证不足，于是老师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包括无辜的路明非，毕竟他确实字迹也不好看，也确实趴在桌上鬼鬼祟祟，因此受了这无妄之灾。

时隔多年，路明非也终于是用上了这个小技巧啊，虽然只是加大了柳淼淼辨识难度，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课传纸条，要是不用上，自己多年以前不是白挨打长教训了？

“有点，但还是算了。”柳淼淼知道路明非在关于话剧的事情，坦白说柳淼淼很有兴趣，她对话剧表演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但也只是期待了。

就像社团活动一样，她能在午休时间去看看就已经知足了，没有哪个社团会要一个到了放学就得回家练琴的“幽灵社员”。

柳淼淼带着些许的遗憾，写下了这句话，然后将纸条不动声色地递给了路明非，她并没有看向路明非，也不想让路明非看到她的表情。

可路明非是何人啊，你要在课间问他上节课老师讲了什么，黑板上写了什么，留了什么作业，那他可能一问三不知。

但是你要问他同桌课间偷吃了什么零食，画了什么画，有没有发呆，那他是能给你写出800字作文来。

甚至他刚和柳淼淼认识那天，柳淼淼趴在桌面上啜泣的时候，路明非还把头探到桌子上，伸过去从底下观察柳淼淼的表情，还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你不会真哭了吧？”

所以柳淼淼刚才的表情，自然也没逃出路明非的眼睛，他快速在纸条上写道，“既然你想为什么不来呢？”

“我（划掉），还是算了吧，我爸爸不会允许的。”

“可以试试嘛，争取一下呗？”路明非回道。

“试试？”柳淼淼微微一怔，跟爸爸说这件事？说她想去参加话剧表演，而不是练钢琴？

柳淼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微微颤动他就能感觉好似有蝴蝶在指尖翻飞，

她六岁那年见到自己的钢琴老师的那一刻，老师就说，“你将是个弹钢琴的天才。”

这句话像是一个一句祝福，自己的钢琴造诣确实超乎寻常，在父亲的注视下，自己的钢琴水平飞速增长，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十级，全校闻名，她也成为了各种舞台上的常客。

而同时，这句话也是诅咒，当同龄的孩子们在阳光下，呼吸、奔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漫无天际着闲聊的时候，她只能被锁在琴房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练习着，而在短暂的休息时刻，她都会望着窗外，看着那些同龄人，在笑、在闹、在肆意地奔跑。

柳淼淼也很孤独，也因此，她没由来地喜欢下雨天，因为这样所有的同龄人都得跟她一样乖乖待在家里，还有就是自己能在学校里待更长一点时间，直到管家给自己送来雨伞，接自己上车。

爸爸总会说，好好练琴，只要你能登上世界的舞台，你就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不然，你就听我的安排，我看有几家公子不错，你就毕业以后直接订婚吧。

她为此更加努力，甚至在去年决定出国深造一年，然而，她却偶然听见爸爸说，无论她多么登峰造极，她的未来……

这其实才是她回来的根本原因，因为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她找不到那个满怀期望的自己了，而现在练琴只不过是一种自我麻痹的方式，因为她清楚眼前的一切事物将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

这时路明非的纸条又递了过来，这次的字迹没有那么鬼画符，而工整了不少。

“你可以先跟你爸爸商量嘛，说不定你爸比你想的要好说话，我只想说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自己也很喜欢，那就来试试呗，你也不想自己很多年之后，想起这件事，会非常非常后悔对吧，当然可能你不是很懂这种感觉吧，我有经验，就是那种半夜睡在床上忽然想给自己一巴掌的感觉，很不好受的！”

说实话，路明非其实是一个非常善于打退堂鼓的人，遇到事情能撤就撤，所以他经常后悔，但或许是习惯了，所以也只是后悔而已，可当其他人处在这样的境遇，他就非常不想让别人也后悔，因为他尝过太多后悔的滋味，他可以接受自己烂，可他不希望别人烂。

路明非听过一句话，“正因为淋过雨，所以想为别人撑伞。”他路明非现在就想做一个撑伞侠。

就像之前楚子航那样，当楚子航说他要去认输的时候，路明非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他不能接受楚子航为了他而“变烂”，所以他选择了尽力去投那一球，而现在他看到了柳淼淼眼里的遗憾，他就不想让柳淼淼放弃。

所以，路明非想劝劝柳淼淼尝试和她爸爸沟通解决，就像那次他投出那个球一样，没投进，那自己可能还是会很遗憾，可是那种遗憾总比自己没有出手要来得小得多，甚至他相信自己就算没进，楚子航也会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当然她是也可以为柳淼淼出谋划策，什么非暴力不合作，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但是这种事情就属于是拱火，甚至是将事情推往不可控的方向，他清楚自己能力有限，能做的就是给柳淼淼指个方向，给她一点下定决心的勇气，这就够了。

相处了这么多天，路明非也发现了柳淼淼好像也没什么朋友，甚至感觉还不如自己，所以也不是给自己贴金，但是他确实是现在为数不多能给柳淼淼一点鼓励的人了。

哦，也许还有楚子航，不过也不知道楚师兄拆没拆柳淼淼的礼物，有没有给她回个信什么的。

不过这也跟他路明非没什么关系，他对柳淼淼比了个大拇指，算是最后的鼓励吧。

而柳淼淼看着路明非，忽而思绪翻涌，感觉自己置身在了一片雨幕之中。

记忆弥漫开，她想起了另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