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楼走廊。
陈楠一马当先,“用药后病人情况有变化吗?”
支奇从旁解释,“变得更糟了,肺功能也在恶化。”
“尿素酶和肌酐持续上升。”
“病人发烧,疹子也在扩散。”
“这样下去,她活不过圣诞节。”
潘婷见缝插针,“或许张嬴是对的,或许确实有些潜在病症,导致了这些症状,出现一些我们没考虑到的病。”
“比如呢?”
“可能是代谢紊乱。”
“具体点。”
“可能是遗传病。”
“再具体点。”
“我只是说……”
“你只是说,你觉得张嬴是对的。”
“可能是对的。”
“他当然可能是对的。”
陈楠调侃道,“这还可能是神的旨意。”
“你要是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要乱说。”
就在此时,一个白色茶包从天而降。
陈楠举起一看,大声质问道,“这是什么,毒芹吗?”
张嬴挤眉弄眼道,“这是我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帮你最大的一个忙。”
“来阻止你害死你的病人。”
闻言,陈楠撇了撇嘴。
“这是玄参茶。”
“很不错的提神饮料。”
“我们早上经常喝。”
“可以增加肺活量。”
“升血压,还刺激心脏。”
“但不幸的是,只要注射0.1毫升的肾上腺素,就会造成心脏骤停。”
“不过”,张嬴耸耸肩,“管他呢,味道挺不错的。”
“丁香经常喝?”
“她经常很虔诚地喝这个茶。”
此时,朱勇插嘴道,“如果不考虑心脏问题的话……”
“其它所有的症状,都可以用长期严重过敏来解释。”
“正如潘婷当初说的。”
“没错,她是说过。”
张嬴上前两步,大声表扬道,“做得好。”
闻言,潘婷微微一笑,脸颊酡红如醉。
张嬴话锋一转,“但是,你没有坚持己见,却差点害死她。”
“多向朱勇学学。”
“如何坚持己见。”
朱勇心虚地四处观望。
“好了,让我们头脑风暴,怎么救这个尼姑吧。”
说罢,转身潇洒离去。
支奇轻轻地说道,“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
3楼走廊。
张嬴一马当先,顺拐在最前沿,小的们紧随其后。
“因为太久没有治疗,这过敏从流眼泪,喉咙痒,恶化到了能置人于死地的程度。”
“威胁到了她的免疫系统,让她无法自愈,还损害了她的很多器官。”
“所以,那过敏原是什么?”
支奇抢答道,“清洁皂。”
“不是,她好几天没洗碗了,症状还是没有好转。”
“应该是她在医院和尼姑庵,都能接触到的东西。”
朱勇疑惑道,“会不会是那个茶?”
“是它导致了心律不齐。”
“有这个可能,但不能确定。”
“我们可以做皮肤测试。”
潘婷反对道,“暂时不行,她的过敏反应太强烈了。”
“所有东西都会呈阳性反应。”
“我们得先让她稳定下来。”
“把她和所有可能的过敏原隔离,让她的免疫系统休息一会儿。”
“那把她搬到洁净室。”
“行,然后让她依次接触可能的过敏原,看她的反应如何。”
“当她对某样东西过敏时,我们就知道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了。”
5楼洁净室。
朱勇接受道,“好了,没有电视,也没有书。”
“《般若心经》也不行吗?”
“恐怕不行。”
“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和水,都是过滤了的。”
“连床单都是丝绸的。”
“不会引起过敏的被单。”
“你在这里会好起来的。”
支奇嘱咐道,“我们过一会回来复查。”
“我同事能进来和我一起祈祷吗?”
“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拜访者。”
“一旦隔绝了你的过敏原,我们大家都可以放松了。”
闻言,丁香转过头,默默地哭泣。
见状,支奇安慰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祈祷。”
“我不想死。”
“为什么比丘尼要抛弃我?”
这时,支奇搬过凳子坐下来。
“当年我还在神学院时,他们问我最喜欢《般若心经》里的哪个段落。”
“我选择了这么一段话,一切都只是在测试里的信仰,试其是否坚定且纯粹。你在经历试炼,就如同火萃取真金一般。”
“你的信仰对于神来说,比金子更宝贵。在经历之后,信仰依然忠贞,会带给你赞美与荣光。”
“那一日,神再临人间。”
“神没有抛弃你。”
闻言,丁香似笑非笑地咧着嘴。
他看着她,眼神中透出既怜悯又悲哀的复杂之色。
“能让你感知到神存在的唯一方法,就是恐惧。”
“你要做出选择,诚心或恐惧。”
“这就是考验。”
“选择诚心,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死。”
“但是,它会影响到你对死的感知。”
“还有你的余生,这是你的选择。”
“你为什么要离开神学院?”
支奇愣了愣,“那个测试,你通过了,而我没有。”
洁净室门外。
潘婷双手环抱胸前,“有变化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
“她会好起来的吧?”
朱勇背负双手朝后,“只要她不暴露在任何加剧她过敏的东西下,她就会好的。”
咚咚咚!!!
此时,支奇猛地敲窗。
“这里需要帮忙。”
警报声持续作响。
丁香躺在病床上,好似哮踹发作。
潘婷和朱勇,二人正在更衣。
支奇催促道,“别管什么程序了,她正在过敏性休克。”
“不可能,她在隔离间里。”
“你在开玩笑吗?”
“快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带着手套,匆忙上阵。
“0.1毫升肾上腺素。”
“我们必须插管。”
“我拿到了,拿上急救袋。”
随后,三人一阵操作猛如虎。
潘婷提醒道,“插好了。”
“呼吸稳定。”
支奇咬牙切齿道,“这是隔离间。”
朱勇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洁净室门外。
张嬴自以为揭开了谜底,却发现是个更大的谜面。
“在隔离间里,怎么能过敏呢?”
李森猜测道,“可能是因为IV的防腐剂。”
“查查看。”
“乳胶管呢?”
“也查一查。”
“每样东西都查一查。”
“也可能是肥大细胞白血病。”
“也可以引起过敏。”
“我们验过血了。”
“既不是嗜曙红细胞过多,也不是特发性过敏症。”
“可能是神的意愿。”
“但并非我的意愿。”
说罢,手气药落,先磕为敬。
随即,向后走去。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对全局的看法,其实是错误的话,你会发火的,是吗?”
“那你想我怎么样?接受它?放弃它?”
“没错,我想要你接受。”
“有些病人会毫无原因地死亡,有时候也会突然之间就好转。”
“这不可能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原因而已。”
“我认为尼姑们,会同意你的观点的。”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张嬴独自一人,正来回踱步,低着头沉思。
此时,潘婷敲了敲门。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尽力了。”
张嬴冷漠道,“我不需要由你来认同我的工作。”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我只是好心。”
“好吧,你不用总是这么做的。”
潘婷沉默良久。
随即,她伸出左手送礼。
“圣诞快乐。”
张嬴接过来,看了她一眼。
突然,支奇闯入进来。
“丁香已经能正常呼吸了。”
“很好。”
“她不听劝阻,执意要出院。”
“她想回尼姑庵。”
“好吧,让她走吧。”
支奇争取道,“我认为我不应该同意她走。”
闻言,张嬴沉默不语。
5楼洁净室门外。
张嬴穿戴整齐,随即放下拐棍,然后推门而入。
“本周的住院费都交过了。”
“最好还是多住几天吧。”
“这个病是对我信仰的考验。”
“如果神想我死,那我在哪里死,其实都是一样。”
“我能欣然接受的。”
闻言,张嬴龇牙咧嘴,不屑地反驳道,“有人会相信你说的东西吗?”
“你不是在欣然接受,你是在逃避而已。”
“你一直都这么干,你为了过平常人的生活,从尼姑庵里跑出去。”
“等你觉得平常人的生活没意思了,就又跑回尼姑庵里去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别逃避了。”
“为什么让你信奉神,就那么困难呢?”
张嬴眨眨眼,“困难的原因,是因为自信。”
“信仰不是基于逻辑和经验的。”
“我每天都能感觉到神的存在。”
“还有身边生命的奇迹。”
“新生命的奇迹。”
“爱情的奇迹。”
“神与我常在。”
张嬴反问道,“对于先天不足的婴儿来说,奇迹在哪呢?”
“她的母亲放弃了她,因为她的妈妈想要正常的孩子。”
“爱的奇迹,被所爱的人杀的几率,大大超过被陌生人杀的几率。”
“你是想叫我放弃信仰吗?”
“死后,你的灵魂里,你爱信什么信什么。”
“还有天堂和地狱里,但是,当你还在物理世界时,就别犯傻了。”
张嬴耸耸肩,“你当然可以和我说,你是靠对神的信仰过活,但当你过马路时,你还是会看看有没有车。”
“我不相信神会搭救我,我相信不管我生或死,神都与我同在。”
“那你最好还是活着。”
张嬴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道,“压我赢得几率更大。
“没人可以。”
“你也不例外,张嬴医生。”
5楼走廊。
李森好奇道,“怎么样了?”
“她虔诚地信奉着神。”
“一定对肿瘤治疗很有帮助。”
“可能她对神过敏。”
说罢,转身离去。
3楼走廊。
张嬴众星捧月般拐在中间。
“我们检查过她所有能引起她过敏的地方。”
“除了一个地方,体内。”
朱勇疑问道,“病史里,她没有做过手术啊?”
“有过一次。”
“我们能拿到记录吗?”
“是在什么医院做的手术?”
“她没有在医院里做手术。”
“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她要是拒绝怎么办?”
“告诉她,我在寻找奇迹。”
3楼CT室。
“没有穿孔,也没有填充物,手臂里也没有外科手术针。”
“没有植入物。”
“相当干净了。”
支奇好奇道,“张嬴到底在找什么?”
突然,朱勇摇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锁定它,获取三维立体图。”
闻言,潘婷立马微操。
“哦买嘎……”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张嬴直勾勾地盯着成像结果。
“铜环。”
“270年前的古老避孕手段。”
“所以,她对铜过敏?”
“确实很罕见,但就是这样。”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宫内节育器吗?”
“她流产过。”
“宫内节育器,一定是脱落了。”
“埋入在子宫内膜组织上。”
“所以,谁都没有发现。”
5楼洁净室。
丁香看着成像结果,一言不发,怔怔出神。
支奇解释道,“我们要做的,只是移除宫内节育器?”
“然后,你就会好起来的。”
“我15岁时,就上了这个节育器,都有20多年了。”
“持续地暴露在低过敏症状中,但有些时候,只需要一次接触,就会全面爆发。”
“这就像充满气的气球,再多吹一口气,它就会爆炸了。”
“我第一次出现疹子,是在我洗铜制的炊具时。”
“你之后所有的并发症,都是由于你吃了那个炊具做出来的食物。”
“张嬴医生发现了他的奇迹。”
“他不会这样说的。”
“你告诉了我,你最喜欢的节选。”
“你想知道我的吗?”
闻言,支奇点点头。
“高兴地欢庆吧~!因为你的兄弟死而复生。”
“归回父家歌。”
“当你准备好时,他会等着你的。”
“我们给你安排明天的手术。”
1楼门诊大厅。
张嬴西装革履,正在玩抛硬币。
李森走了过来,“第六地狱。”
“被限于一隅方寸。”
“到处都是血腥味。”
“那应该是第七地狱吧?”
“不是,第七地狱是……”
“天啊,你在派对上,一定很好玩。”
“我们都知道那个理论的缺陷。”
“那个尼姑怎样了?”
“心率正常。”
“肾功能正常。”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拿走宫内节育器之后,一切都好了。”
“很好。”
“早说过我没有搞砸。”
李森顿了顿,“你搞砸了。”
“我给她0.1毫升的肾上腺素。”
“是的,如果陈楠没有把你踢出这个病例的话,你可能就杀了她了。”
张嬴沉默以对。
“想来参加圣诞晚宴吗?”
他喝了一口月巴克,“你是犹太人。”
李森不解道,“是的,光明节晚宴,你介意什么?”
“食物不对口还是人?”
“不了,谢谢!”
“或许,我会去你那里的。”
“你妻子不介意一个人过圣诞节吗?”
“我是个医生,她早习惯了。”
闻言,张嬴狐疑地看向李森。
顿时,李森眼神连续闪躲。
“我不想谈论这个。”
“我也不想。”
就在此时,陈楠走了过来。
“尼姑的病例,做的不错啊。”
“恭喜!”
张嬴点点头,“谢谢!”
陈楠微微一笑,“圣诞快乐,张嬴医生。”
“还有李森医生。”
说罢,转身离去。
“真贴心。”
午夜,张嬴弹琴助兴。
两基友欢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