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手后我和刘湛梦做回了朋友,彼此联系不多,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22年的圣诞节,晚上七点,刘湛梦发来消息,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逛一逛南头古城。南头古城就在南山区,但从西丽过去并没有直达的地铁,我坐上网约车后不一会儿便被堵在了路上,深圳的晚高峰一向如此,我发消息过去,解释自己可能要迟一点了,她说没关系,她在大门口等我。
那是我跟刘湛梦在分手后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分手两个月左右,两人一起爬了梧桐山,第二次是在分手半年左右,两人一起吃了晚餐之后又去了KTV唱歌,第三次就是在南头古城,那时距离分手已有二十一个月了。说是古城,但我到了之后发现,不过是市区里的两条古装商业街,进了城门楼子之后,如果走的快的话,十五分钟就可以逛一个来回。那天我们逛了两个小时,但凡看着有点意思的小店我们都逛了,一起散步,一起拍照,一起买了奶茶喝……走在街上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两两一对儿一男一女,我设想如果是一个男生晚上喊我出来逛街,我肯定会说他有病。
刘湛梦一直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向我时,有那么一刻恍惚间我觉得回到了过去,我和她还是情侣,正在一起过2020年的圣诞节,她站在一家小吃店的招牌下面向我微笑,明眸皓齿,俏皮可爱。在那晚的最后,她要赶地铁回宝安区,我说我送她回去,她表示不用,但我坚持,说我想陪她一起坐一次地铁,以前总是把她送进地铁口,这一次想把她送出地铁口,她听罢笑了一下,没再拒绝。
末班地铁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我俩并排坐在长椅上,她低着头在看手机,可能是在检查刚才在南头古城拍的照片,我仰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地铁车窗发呆。玻璃像一面镜子,地铁列车内的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映在了上面,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得观察坐在身边的前女友,不用为自己游走的目光解释。
她的头发留长了一些,发梢刚好垂在胸口的锁骨上,显得整个人温柔了许多。其实她以前有一头齐腰的长发,我们正式在一起的那晚,她来找我前去了理发店剪了短发,是那种头发刚过耳垂的发型,导致她那段时间头发还没我的长。那一年我正在尝试扎辫子,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还没步入中年,抓紧时间尝试一下文艺青年的造型,那会儿我头发中最长的部分已经垂到了脖子上,我用发箍把头发梳到后面去,扎成小时候很喜欢玩的马尾辫,但很快我就发现玩辫子的快乐只存在于玩别人辫子的时候,自己的辫子并不好玩,洗头时还总会掉下来几根。
我和刘湛梦在一起的第二天,她从卫生间走出来,又问我她的短发造型好看不好看,我说好看好看,精神干练,有一种当代职场女强人的风范。我看到她神情严肃便意识到说错了,前一天我晚上我这么讲的时候她就不高兴,于是我又赶紧补充说她短发俏皮可爱,我非常喜欢,她听完笑了出来,又跳回了卫生间。
王闫总说我虚伪,可哪个谈恋爱的男生能不虚伪呢?就像他明明更热衷于女生的长发,但还是要说非常喜欢女朋友的短发造型。后来王闫问过刘湛梦为什么要剪短,以前的长发也很好看啊,她吐槽说长发难梳又难洗,睡觉的时候还总是压到头发,王闫嘴上附和但心里总有些遗憾。他小时候幻想过,自己要帮心爱的女生洗头梳头,感受柔顺的发丝从指缝中滑过,在梳妆台前从背后抱住她,然后将头深深得埋进她的秀发中……为什么会这样幻想,应该是他看了某个洗发水品牌在少儿频道的动画片之间插播了广告,除了那个洗发的场景之外,他还记得半句广告词:一百年润发。长大之后,王闫也一直觉得长发有种魅力,波浪般的头发更能突显出女性的似水柔情,短发就缺少了一些温婉增添了一些凌厉,虽然也有好看的短发造型,但毕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没有短发的。提到短发的女生,王闫第一时间能想起的女性形象还是在电影《小时代》中,而他不喜欢郭敬明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人为了拍一个虚构的女强人顾里,把真实的台湾甜妹郭采洁给夺舍了。
我的目光顺着发梢继续往下,看到棕白相间的束身小马甲,黑色的连体包臀裙,肉色丝袜和褐色小靴子,这一身装扮将女性身体的曲线勾勒得很清楚,不得不说分手之后的女生更漂亮,一眼看过去,坐在地铁上的刘湛梦比以前更加美丽了。王闫说这是男生的通病,分开之后才能察觉到前女友的魅力,他说的没错,至少我是这样,我甚至无耻得在想,如果一会儿她开口给我机会,那我们再续前缘也挺好,但王闫骂我混蛋,说她是要奔着结婚谈恋爱的,别耽误人家,不能再浪费她时间了。
刘湛梦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也不说话。”
王闫说:“没想什么,在发呆。”
她说:“我们起来走走吧,我想去车头看一看。”
王闫说:“有点远吧。”
她说:“不远,你自己看,过两节车厢就是了。”
王闫探出头,往左边望过去,地铁列车里空荡荡,一眼就能望到车的尽头。向右边看去,车厢一节连着一节,可能是轨道有弧度的缘故,无法看到最前方的车尾,但能清楚得看到远方的车厢在行驶中轻微摇晃,像是一条巨蟒不断涌动的食道。刘湛梦说罢便站起身往车头方向走,王闫紧跟在她身后,两人不一会就走到了尽头。整个地铁隧道暴露在眼前,可以看到铁轨和分叉的洞口,两侧墙壁上的壁灯像是火把,第一次看的话也挺新鲜,有种在巨物体内穿梭的感觉,王闫问刘湛梦需要他帮忙拍照么,她笑着摆摆手表示不用了,说王闫的拍照水平一直不太行。
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刘湛梦就开始吐槽王闫的拍照水平,但每次出门玩她还是会让王闫帮她拍照,她说拍照需要蹲下才能显得人腿长,说需要背对光源才能把人拍的白……刘湛梦倾囊相授她的拍照技巧,王闫只好按她的指导再一拍再拍。王闫那时一直认为女生的照片,脸变白是靠美颜、腿变长是靠PS,事实上拍照是门学问叫摄影,恋爱同样是门学问叫爱情,学问都是需要去认真学习的,可王闫总是很敷衍,所以最终没能拍好照片,也没能谈好恋爱。
王闫说:“想走去车尾看看么?”
她说:“我下一站就到了,应该走不到了。”
王闫说:“试试呗,反正也没事。”
她说:“你比以前爱运动了啊。”
王闫说:“哈哈哈,有头有尾嘛,看了车头也要看车尾。”
地铁再次启动的同时,王闫和刘湛梦也开始出发,两人在不断向前行驶的列车中向后走去。在2022年的圣诞节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里从头走到尾,似乎也挺浪漫的,不过现实是王闫刚走过了三节车厢,刘湛梦就该下车了。站在地铁站的闸机前,王闫像以前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样目送她走过闸机,她像以前一样跟王闫挥手,一样面带笑容,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是进站,她要出站了。
那晚王闫赶上了五号线的末班地铁,上了车之后他走到了最后一节车厢,发现列车的尾部没有窗户,是一面墙。他面壁思过,回想自己跟刘湛梦那段顺其自然的恋爱,那近半年的时间里也包含了不少节日,可他从没花心思去制造一些浪漫,在情人节也仅仅是出于男朋友的身份给她转了个520的红包,而她会给王闫买洗面奶、买裤子、买衣服……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又轻又保暖,在2020年的冬天帮了大忙。相比之下,除了在一起的第一天他们逛商场,他给她买过一双靴子之外就没再主动送过她什么礼物了。被动的情况倒有一次,2020年的圣诞节那天,她逛街看中了一条裙子,好像也是黑色的。
在2022年的圣诞节,刘湛梦问王闫:“你现在还写日记么?”
王闫回答:“早不写了,正经人谁写那玩意儿。”
她又问:“你跟李诺洁还有联系么?”
王闫回答:“没有,我们很久见过面了。”
她说:“你去年组织的同学会她没去么?”
王闫说:“呃——去了,不过我俩全程都没交流。”
她说:“可惜了,你写的那么多日记都关于她。”
王闫说:“无缘也无份,没什么可惜的,就是少了一个朋友而已。”
她说:“不懂你们,大学同学,以前玩的那么好,感觉没必要搞这么僵啊。”
王闫笑了笑,又接着说:“是吧,我也觉得,但没办法啊,李诺洁这个人啊,很奇怪的。”
她转过身,也笑了:“你这个人,也很奇怪的,我走啦哈。”
王闫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哈,走吧,到家了说一声。”
末班地铁到了它的终点站,不会再往前了,王闫出站后在路边等车,天空飘起了雨滴,很快就下大了,路过的摩的师傅停下来向他招手示意,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了那年五一,他到深圳的第一天,同样是深夜下起了大雨。
2019年5月1号的深夜,在南山大新地铁口前,王闫收到了李诺洁的消息,她说她到家了,问他有没有找到地方住,记得帮她还充电宝。那时的王闫左手举着行李挡雨,右手的小拇指上挂着在宝安西乡夜市摊上买的炒米,用大拇指打字回消息——放心吧,你早点休息啦,明早醒了给我打电话,我陪你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