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为虎作伥

世间万物，不管在旁人眼中不堪，在特定情况下也都有能够发挥作用的时候，比如乡正身上那一坨坨的肥肉。

换个人从门外被丢进来摔在地上，最少也得断几根骨头。乡正就不一样了，遭此重击，他连哼都不带哼一声的。

一方面，浑身厚重的脂肪给了身体足够的保护，骨头完好无损，不过是擦破了些皮而已。

另一方面，乡正脑袋已经被咬掉了，他哼起来可能不太方便。

……

看着不久前还在给自己敬酒的乡正的尸体，林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不由一沉。

而陈柔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是面色一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三人之中，只有黄天行还算镇定，可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伴随着渗人的咀嚼声，一头斑斓猛虎缓缓走进屋子，冷漠地看向他们。有血液顺着它的嘴角淌下，滴落在地板之上，溅起点点血花。

林羡屏住呼吸，感应着这畜生的气息，却并未探查到任何结果。乡正没骗人，他确实没感受到恶虎身上有修为。

因为这头老虎的境界在乡正之上，也在林羡之上。

练气修士无法探查到筑基妖兽的气息，再正常不过了。

乡正的头骨似乎有些难啃，恶虎索性直接咽了下去。随即，它身后有个虚幻的身影缓缓凝聚，变成了个体型肥硕的胖子。

胖子脸上一阵变换，五官逐渐清晰，乡正的胖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幻的身影，苦笑了起来。

乡正又看了看一旁的三人，长叹了一声：“是我害苦了仙长啊……”

那老虎轻吸了口气，乡正就被吸入了它的嘴里，消失不见。

“乡正……变成鬼了……”陈柔语气中满是恐惧。

直到这时，她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猛得站了起来，拉着林羡就想要逃跑。可刚站起身体，陈柔只觉浑身无力，又跌坐了回去。

看着不远处的食人恶虎，陈柔眼中多了几分绝望。

“乡正，应该是变成虎伥了吧……”林羡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长叹了口气，“黄师兄有兴趣为师弟师妹解惑么？”

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他费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黄天行，眼神很是平静。

“林师弟，还真是见多识广啊。”黄天行放下酒杯，缓缓站了起来，“而且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思也真是缜密啊。”

林羡惨笑一声，语气颇为凄凉：“之前闲来无事去藏书阁，碰巧看到过相关书籍罢了，算不上见多识广。”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饭菜里有毒，师兄今晚又借口心情不佳一筷未动，我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就有些太过愚钝了。”

“思维敏捷，心思缜密，修行天赋又高。”黄天行不再伪装，端着酒杯，粗略打量了下林羡的脸，“甚至长相也算得上英俊，老天真是不公啊。”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语气中突然变得有些激昂：“凭什么！”

“凭什么我日夜苦修得来的境界，你们这种人可以随意到达！”

“凭什么我呕心沥血，却依旧被拦在筑基境外，不得半点寸进！”

“我不甘心！”

听着这些话，林羡总觉得有些耳熟，略一反应后想起来，王铁牛酒后也有过类似的感慨。

思虑片刻，他对黄天行的计划有了大概猜测，心情复杂地开口：“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想拉着我们一起化做虎伥，最后吞噬我们灵体，改了自己的资质么？”

……

修行有成的妖虎，可以通过吃人的方式，将被吞食者化为虎伥。虎伥不仅会保留生前的记忆，还留有神智。

从某种意义上，成为虎伥是一种特殊的，需要舍弃肉身和自由的灵修法。

正因如此，会有人在寿命将近时，自愿舍弃自由和尊严，成为虎伥以求苟延残喘。不过像黄天行这般寿命尚长就自甘堕落的，还真不多。

而虎伥之间，亦可互相吞噬，占有对方的一切。

如果不出意料，黄天行费尽心机，把林羡和陈柔骗来，就是为了将二人变成虎伥。

然后，黄天行应该也会主动被妖虎吃掉，化作虎伥。最后吞噬林羡和陈柔灵体，完成改命的最终目的。

所谓为虎作伥，不过如此。

“林师弟脑子倒是真的好用，见识也是真的广博。”见林羡竟想通了其中关节，黄天行眼中满是诧异，很是诚恳地赞叹。

林羡提出了最后的疑问：“可若是我们都成了虎伥，你怎么有信心吞噬我呢？不怕被师弟我反杀么？”

黄天行摇了摇头，走到那恶虎身边，取出一块帕子帮它擦掉嘴角鲜血，然后摸了摸它的头。脸上满是笑容，黄天行很是耐心地开始解释。

“阿虎是被我养大的，后来我进宗门修行，就把它放归了山林。前些年我心灰意冷，回乡准备安度余生。却意外发现当年那头小虎已是筑基妖兽。说来可笑，在修行上，它也比我强过太多。”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们同为阿虎的伥鬼，有它帮忙，师弟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反抗。”

至此，林羡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部解开，眼中多了几分了然。

“舍了良心，丢了身体，害了同宗弟子性命，黄师兄好算计。”语气里多了些释然，他提出了最后的请求，“看在同为一宗的份上，师兄能给我们留个全尸么？”

黄天行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来到了林羡身前：“恐怕不能如林师弟所愿了。灵蕴于脑，阿虎得吃掉你的脑袋，才能将你化作虎伥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黄天行，林羡脸上出现几分遗憾，显得更无力了。

随后，他突然暴起，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划开了黄天行的喉咙。紧接着他强忍恶心，将手塞进对方喉咙。

用力扯住喉中气管，林羡爆发全身气力，将它们扯了出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黄天行已遭重击，捂着喉咙向后倒下，生命急速流逝。

虎啸声骤起，反应过来的妖虎怒吼一声，转眼间已出现在林羡身前，重重地一爪拍出。

毕竟高自己一整个境界，而筑基妖兽的力量又过于恐怖，林羡的身躯被拍到墙上，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跌落在地，他看着满脸惊恐的黄天行和无比焦急的恶虎，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