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治不好不要钱

“哎。”

叶繁枝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惆怅道:“霞姐,大夫可不是件轻松的工作,我很小的时候就从忙碌的爷爷身上了解到这一点。

对于一个善良的人来说,救死扶伤是一件压力非常大的事情。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拒绝学医。

王禹安,对了,那个小伙子是叫王禹安吧?

我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这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但他距离一个好医生还差得很远。”

顾霞禁不住挑了她一眼,嗤笑道:“那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叶繁枝莞尔,可还是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道:“没有的!

其实,我真的希望世上多一些像爷爷那样的好医生,可以把他一直念叨的理念传承下去。

所以,咱要给他上点强度!”

顾霞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我打算拟定一条新规,那就是治不好不要钱。”

叶繁枝清了清嗓子,笑得跟个小恶魔似的,“凡是到药铺里治病的,刚开始都不需要交钱,复诊的时候觉得有疗效了,才由病人自己决定要不要缴费。

凡是错治、误治的,视病情严重情况双倍赔偿。

凡是疑难杂症,且本药铺无能为力的,报销往来路费。”

噗!

顾霞刚喝了口豆浆,听到她的话,直接喷了出去,吓得她猛踩刹车,连忙在路边停下。然后,咳嗽了半天才目光怪异地盯着她道:“希芸,你跟那小伙子有仇是吧?

治不好不要钱那都是路边卖大力丸的拿来骗人的鬼话,哪儿当得了真。

你这样搞,别说一个月,怕是一星期药铺子就得关门!

那王禹安小大夫的心里阴影得多大呀……”

叶繁枝肩膀一阵抽搐,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还是咬着红唇,认真道:“那没办法呀,我都给他开一万块一个月的工资了。

药铺真的倒闭了说明我是个废物,这辈子就只能唱歌了。

至于王禹安,大不了,等将来赚了大钱,我再补偿他嘛。”

顾霞一阵无语,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开着车缓缓向“济民堂”驶去。

济民堂。

洗漱完毕,甚至还换上一身白大褂的王禹安信心满满,就等着第一位病人上门,然后在老板面前大显身手了。

可听到叶繁枝的话,差点吓他一个跟头,瞬间整个人都茫然了。

‘治不好不要钱’‘治坏了双倍赔付’‘不会治报销来往路费’……

王禹安觉得这漂亮得跟个大明星似的女老板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自己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小小本科生啊!

这么做真的不是在难为他吗?

然后,他就陷入到极度的患得患失之中,差点就自闭了,甚至连整个早上如何过去的都不知道。

直到日上三竿。

同样换上白大褂的叶繁枝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抠木屑,她偷偷瞄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禹安,微微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给人家太大压力了?

顾霞充当起账房先生,瞅着俩人忍俊不禁,暗自摇头。

“济民堂”在洛市小有名气。

不过,所有的名声都是叶老爷子挣来的。自从他离世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叶父是个生意人,没有学习中医的根骨,偏偏叶繁枝也没有走上这条路,家传的医术便出现了断层,可谓后继无人。

这也是她想把药铺子关掉的原因之一。

毕竟少了爷爷,“济民堂”已经名存实亡。在她的认知里,苟延残喘就是欺骗前来寻医问药的患者。

眼瞅着一个上午就要过去,铺子里却连一只苍蝇都不愿意飞进来。叶繁枝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莫名就浮现出爷爷健在时铺子里鼎盛的场景。

可回过神儿来,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仅仅是一个神情有些木讷的大男孩儿罢了……

‘算了,有些东西本就是要消逝的,自然规律罢了,无需强求。’

叶繁枝默默站起身,觉得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不成想,正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不去,我不看!”

竹帘外面,一位略带口音的中年男人跺着脚说道:“还浪费那个钱干啥?这就是我的命!

把钱留着给娃子上学吧。

人家大医院都定了是癌症了,癌症是啥你知道不?那就是老天爷让我死!”

“你看,你看!”

一位中年妇女倔强的声音响了起来。透过橱窗,能够看到她正在拼命拖拽自己有些枯槁的丈夫,语气里已经带上哭腔,“人家医生说只是有可能,只是可能知道吗?还要进一步复查!

你咋恁拗?

你说这话坏不坏良心?你死了,让俺和孩儿咋活?她刚考上大学,刚考上大学啊!”

女人说着,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可听到他剧烈的咳嗽,甚至吐出一口腥臭的浓痰,又吓得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拽着他的裤腿失声痛哭起来。

大中午的,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王禹安愣了愣,明显能看出这俩人应该是农村来的一对夫妇。同样是出身农民,这种朴实和执拗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别哭,别哭!”

汉子死命想把自己媳妇儿拖起来,眼睛里也早已布满了血丝,“净让人笑话!

还检查啥检查,我的身体我不比谁清楚?

红菊,别看了,咱老农民挣个钱不容易,略微一检查,妮儿一年的生活费就搭进去了,咱拿啥挣啊?”

中年妇女早已泣不成声,拽着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不认命道:“所以我让你看中医,看中医啊!

人家中医大夫检查不要钱,吃吃药就能吃好了。

你没听说咱二妮她大舅的表侄媳妇儿得了乳腺癌,就是吃蒲公英吃好的吗?”

“哪有那事儿,谣传你也信!”

中年汉子一脸苦笑,实在拿自己妻子没办法。

听到外面的对话,叶繁枝和顾霞早呆住了。作为城里人,甚至中产家庭,她们很少见到如此的人间疾苦。

但与此同时,王禹安早已起身走了出去。

“那个,大夫,让你见笑了,这是俺家掌柜嘞,他……”

走进明晃晃的大堂,中年妇女仍旧有些局促,本来想介绍自己丈夫的病情,一开口,眼泪却先滚落下来。

“噫,恁年轻一个大夫啊!比咱闺女也大不了几岁吧?”

中年汉子倒是见过些世面,忙跟王禹安套近乎,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笨拙。

“没事,没事,婶儿,你坐。”

见到苦难人,王禹安顷刻间便忘掉刚才的茫然,镇定自若地让着他们,“大叔,你具体是咋了,慢慢跟我说。

世上无难治之病,只有不善之之医。不管是什么病,你只管说出来,能不能治好是我的责任。

俺们掌柜的说了,治不好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