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妙语娘子

谢玉姝话说一半先捂了嘴，眼中有懊恼一闪而逝——这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她说出来干嘛？

然谢玉姝无意说出，王氏却听者有心。

王氏心念一动，不由追着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追问，谢玉姝不耐烦道：“反正她肯定不会风风光光嫁进去。”

王妃现在越抬举她，等世子发难那天谢知春才会越狼狈、越丢人！

谢玉姝想象着那一天到来时谢知春哭泣、痛苦的脸心情又好了不少，她舒展了眉眼想起另一件事：“娘，借我点儿银子呗~”

“什么？你还要钱？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王氏被牵走心神，狐疑看向谢玉姝，差点儿没控住脾气。

“你问那么多干嘛？直说给不给得了呗。”

王氏一反问，谢玉姝又不耐烦起来。

往日她找王氏要钱王氏直接就给了，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

王氏被怼，放在平常可能一笑了之。但今天她被东珠的事情惊了一下，又揣摩穆王妃的想法费了不少心思，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看来我对你是太纵容了。”王氏对牛嬷嬷道：“不是说要禁足吗？还不带小姐回院子？”

“娘？”谢玉姝不敢置信看向王氏，对上的却是王氏垂眸喝茶的冷面。

谢玉姝抿抿唇，觉得王氏就是看谢玉姝做了太子妃这才故意巴结她。

哼！等着吧，她这辈子不仅会比谢知春更好，还会让她娘、让所有打压她的人后悔，付出代价！

谢玉姝心中有气，又怨王氏不肯给银子连行礼告退都无，跟在牛嬷嬷身后走了出去。

谢玉姝出去时的脚步一声比一声重，显然是对她存了怨怼，王氏原本一份的怒气腾一下燃成十分，挥手“砰”一下将桌上摆着的点心茶盏尽数挥落在地。

捧着字画乐颠颠回来的谢文宾吓了一跳，跨进门槛的脚不由收回。

“干什么呢？”

一回来就看到满地狼藉，谢文宾心情可想而知。

丫鬟忙不迭收拾，王氏脸上怒容慌忙收起迎上去：“伯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一打岔，谢文宾又想起自己淘来的宝贝字画，又乐起来：“今儿撞了大运，遇着有人走投无路，低价售卖颜公卿的字画，我淘了不少，你回头记得好好放了。”

王氏神情一僵，心尖儿跟着发颤——她可没忘自己还欠着穆王妃两千两银子呢！

“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幸事。”王氏咽咽口水，努力平复情绪挤出笑容问道：“爷花了多少？”

“不多。”

王氏松了口气，就听谢文宾抿了口茶继续：“也就两万两吧。对了，你再从中馈中拿些银子给我。”

王氏差些昏过去。

两万两，那可是两万两！就这么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给出去了？

还找她要银子，她上哪儿找银子给这父女俩？

王氏嘴唇颤巍巍哆嗦，一根手指伸出指向谢文宾，刚念出一个“你”来，气怒攻心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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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春情阁内，白芷一席男装，手中抓着一块缺了一角的藕粉色糖霜饼，见一红纱遮面，抱着竖琴莲步轻移至台中的细腰女子，三两口将糖饼吃完，拍着栏杆对谢知春道：“小姐，就是她，她便是妙语娘子！”

同是男装打扮的谢知春放下酒杯侧目望去，红衣美人似有所察，抬目忘来。

隔着沙帐门帘、烟雾酒香，两人目光于半空交织碰撞，纪素昕眉眼弯弯，红唇扬起，缓缓收回目光。

素手摸上琴弦，潺潺若流水的音符从她指腹流出，曲调由低转高，若泉水东流汇入汪洋，从勾缠手指的流连变成怒涛激岸的铿锵。

曲尽尾声，浪歇潮退，阔海西去，分流数股，浸润五湖。

曲高和寡，余音绕梁。

曲声落下，原本充斥坊间的男欢女笑都被冲散不少。

谢知春从充满感情的琴声中脱离，双手合掌，不吝夸赞：“好！”

她朝白芷看去，白芷会意将兑好的赏银朝台上掷去。

白银落响，银钞漫天，纪素昕抱起琴慢慢隐退进数重红纱中。

旧人落幕新人笑，一行五六个细腰舞女登齐舞，台上的赏钱自有专人负责清扫起来填账。

饶是花楼，却丝毫不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底下意犹未尽的玩客对此见怪不怪，只零星几人不满叫嚷着让妙语娘子重新登台。

“小……咳，少爷，这春情阁倒也没我想象中那么乱嘛。”白芷从高处目睹一切，觉得这花楼和自己想象中未免太不一样。

“在姑娘想象中，咱们该是什么样子？”

比黄鹂还要悦耳三分的娇媚女声由远及近，纪素昕换了一身浅色的衣服，脸上的装似乎也调整过，少了方才在台上时的娇媚多了一分端庄。

她拿着一个圆形的团扇，扇面上绣着一枝傲骨寒梅，粉白的花瓣栩栩如生，凑近了仿佛能闻见上面清冷的雪香。

纪素昕抬手用扇挑开帘纱停在谢知春面前，屈膝行礼道：“见过谢大小姐。”

“起来。”谢知春今儿可是实实在在装扮过，确认万无一失才过来的，可纪素昕却还一眼便认出她身份，她不由好奇问道：“你见过我？”

“哈哈。”纪素昕团扇遮着脸娇笑起来，自顾自走到另一侧茶几上坐下：“大小姐说笑了，您可是名门贵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是咱们这些抛头露面的俗人可以见到的？”

白芷拧了拧眉，不满看向她：“妙语娘子，你能好好说话吗？”

纪素昕睁大眼睛，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讶然：“谢大小姐好大的规矩，连话都不肯叫人说么？”

“我哪有不让你说话，我是……”白芷卡了一下，辩解道：“我是让你好好说话。”

纪素昕脸上的笑淡了些，晃动团扇的手腕也停下，视线在白芷身上停留一瞬又回到谢知春身上：“谢小姐也觉得我没在好好说话吗？”

“白芷，退下。”谢知春屈指在茶几上轻扣两下，笑道：“纪小姐不愧妙语娘子一称，声音婉转悦耳，用词字斟句酌，说的好着呢。”

纪素昕嘴角抬了抬，似嗤笑又似撇嘴。

谢知春全当没看见，她从袖中取出纸钞对纪素昕道：“素闻纪小姐很得世子爷喜爱，今日得见，纪小姐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若我是男子，我想我也会为纪小姐倾心。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里有一笔交易想和纪小姐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