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品级不高,不过是正七品,但他经营一方,掌管当地老百姓生杀予夺大权,权力不可谓不大。
正所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此乃百里侯也,于是又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之说。
简而言之,史文魁就是阳谷县的天。
武松费尽心机窃取那两万贯的金银,正是驱虎吞狼的计策。
用县令的刀,斩西门庆的头,顺带劫富济贫,不用去东京远离哥哥,一箭三雕。
很快,阳谷县一百余衙役捕头,在武都头的动员下,已经进入到了紧急状态。
本就是无中生有,自是查不到什么可疑之人。
但越是如此,越能让已成惊弓之鸟的史文魁心惊胆颤。
想那梁中书的十万贯生辰纲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劫走,自己小小一个县令,哪能挡得住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匪寇。
关键是,阳谷县就在梁山泊的隔壁。
纵然是在县城里大闹一场,也能迅速退走,流窜进水泊之中,禁军都奈何他们不得。
史文魁越想越是恐惧,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武松身上。
武松实实在在奔波一个下午,可算是寻到了契机。
都言无巧不成书,那西门庆邀请一众狐朋狗友,今日正午在玉皇庙结拜为兄弟,号为会中十友。
都有何人?
西门庆、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云理守、吴典恩、常峙节、白赉光。
他们每个人出份子,准备了结拜的东西。
庙里道官为他们打点牲礼,祭拜之后,共推西门庆为大哥,然后依次排列。
又花钱请人写了誓词,倒是将个结拜仪式弄得像模像样。
“伏为桃园义重,众心仰慕而敢效其风;管鲍情深,各姓追维而欲同其志。”
礼毕,自然要上勾栏庆贺一番,西门大官人豪气,包了场子,今晚的一切消费都由他埋单。
酒过三巡,西门庆左拥右抱,上下其手,熏熏然快意道:“今日我等兄弟十人结义,便如那桃园三结义、瓦岗一炉香,未来前途远大,有我西门庆一口肉吃,便少不了兄弟们一口汤喝。”
“哥哥的能耐小弟们有目共睹,短短三五年的时间,便成了阳谷首富。我见那郓城有个押司宋江,江湖人送及时雨、呼保义,哥哥不如也取个响亮的诨号,明日我等花钱请人好一番宣传,包管整个山东都要流传哥哥的大名。”
西门庆意动,有了钱自然想要有名,等有了名那便想要有权。
于是点头道:“我如今有的是银子,缺的只是名望和地位,我听说朝廷有意买卖官职,此事大为可行。等得闲我往东京城去,必谋个官做做。再结交各地好汉,那便稳如泰山了。兄弟们说我该取个什么响亮的名号?”
“哥哥家里祖辈都是开生药铺的,不如就叫赛华佗。”
“哥哥义气冲天,比那什么及时雨还及时雨,再取个活孟尝,岂不妙哉。”
“赛华佗,活孟尝……甚好!甚好!”
西门庆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拍着翘臀大笑道:“应伯爵,这扬名的事便交给你了。”
应伯爵抱西门庆的大腿,是因为西门庆有钱有势,才有自己的实惠。
如今得了扬名的差事,这银子自然也少不了的。
当即狗腿子般站起身,䩄着脸道:“哥哥将这要紧事交给小弟,小弟自当用心去扬名,必叫哥哥的名声享誉山东河北……不,是整个大宋、九州。”
“我等祝哥哥名震九州,升官发财!”
“哈哈,天色不早,升官发财等明日,现在及时行乐……来来来,皮杯儿没趣……我们结了兄弟,这女人如衣服,共同享用。”
当即,勾栏里男男女女二十几个赤条条,开起了大会。
井井有条!
“县尊!”
武松风风火火赶回县衙,抱拳一拜。
“如何了?”史文魁希冀问道。
“倒是有些许线索,只是……”
“不用顾忌,说。”
“今日西门庆等十人在玉皇庙效仿桃园、瓦岗结拜为异姓兄弟,不知是何意图。”
“他?”
史文魁拧眉沉思,越想越是心惊。
那西门庆本是一个破落财主的儿子,从小就是个浮浪子弟,可这才几年便不知什么缘由发了迹。
并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一举成了“满县人都惧怕”的西门大官人。
他哪来的本钱?
他哪来的人脉?
他又想干什么?
“查!”
史文魁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查个水落石出,我亲自来坐镇,出了事我来担着。”
我的钱!我的钱啊!
“砰!”
武松一脚踹开勾栏的门,虎目扫视了一眼,端的不堪入目,污人眼球。
“西门庆,休逃!”
武松大步越过那些白花花的身体,直逼向西门庆。
此刻,西门大官人被这么一惊吓,醉眼中只看到一壮汉挎着刀迎面杀来,哪里敢停留,抽身便要逃。
“呔!哪里逃!”
武松大吼一声,一掌便拍向西门庆的后心,掌劲一吐,千钧的力道重重叠叠。
西门庆并没有飞出去,也就踉跄了一下。
这时,身后一众兵丁方才挤了进来,大厅里越发混乱。
“咕隆!”
大官人摇摇欲坠,嘴里涌出泡沫状的粉红色液体,他伸手指着武松,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然后轰然仰面一倒,立起一根驴大的旗杆。
武松冷眼打量着四周,好似捏死了一只鸡。
“都带走,县尊已经升了堂,要问话。”
这时,一老兵往西门庆脉门上一按,骇然道:“都头,不好了,这西门大官人马上风,暴毙了啊!”
“嗯?”
武松拧眉道:“他刚刚要逃,吃我一拳,怎就死了。”
“这不干都头的事,是他纵欲纵酒,吓死的。我等都看着呢!都头可没动武。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到了老爷那,我等都为都头作证。”
“事已至此,先回衙。”
武二郎一声令下,绑了会中九友以及西门庆的尸体,直奔县衙。
“死了?”
史文魁在尸体前走了三个来回,又自那九个破落户身上移开目光,朝武松道:“死了便死了,武都头不用担心,我去去便回。”
县衙后堂,史文魁与心腹师爷凑在一起简单一分析,眼神愈亮,一拍桌案道:
“一不做二不休,抄了西门庆的家,取了万贯钱财上交梁中书,就说他是劫那生辰纲的同伙。剩下便都入我的口袋,填补上丢失的金银,还能搭上梁中书,简直一箭双雕,妙计妙计!”
师爷略有忧虑:“就是怕西门庆的那些乡党从中阻碍,坏了相公的名声。”
史文魁不愧是贪官,阴沉沉笑道:“嘿嘿,树倒猢狲散,若西门庆活着,自不好下手。他都冻硬了,还不是任由我来拿捏。若有不长眼的,本官这个百里侯自然叫他知道什么是破家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