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悦面色刚毅,决然。站在一大堆高高的柴禾堆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松油的刺鼻味道。蒙婆子苦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不停地劝阻着:“四小姐啊,你快下来吧。老奴求你了。你的病还没有好利索。千万不得有甚闪失啊。”
可是四小姐南宫悦非但不听蒙叔的话,反而晃动手中的火折子,一下子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就在这凛冽的寒风里,矗立在柴禾堆上。
刚刚拿瓷砖咋了色胚二哥,这在整个尚书府,就算惹上大祸了。尤其是那南宫耀,毕竟是当今左相的外孙,本家主母左玲花的亲骨肉。而南宫正我最是怕老婆,所以,在南宫正我下朝回府之前,南宫悦必须整点幺蛾子出来。
权当这给自己的这个卑贱的老爹一个下马威。殊不知这么一来,整个南宫尚书府可就热闹,丫鬟仆人,家老院公各自的相传,咱们的四小姐耍上幺蛾子了。
此刻,一辆豪华马车徐徐停在尚书府门口,门口家人赶忙搬来马凳。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身锦衣华服的南宫裳率先缓步下车。
这位正是尚书府的大公子,尚书大人的得意骄子。
约莫片刻,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相貌儒雅,气度不凡的男人亦缓步走下马车。此君正是当朝礼部尚书南宫正我。大公子蛮横,骄纵,推开一旁欲献殷勤的下人,亲自动手,一脸殷勤地将父亲扶下马车。
这一举动,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还是让南宫正我很是受用。心情大好,微微笑道:“裳儿不必如此。这几天温习功课,你也够劳累的。再说为父年岁还没到要人搀扶下车的地步。”
“孝敬父亲大人,正是儿子应尽孝道。”南宫裳微笑作答。
“哦,对了,为父早已安排下去,着厨房炖了一只乌鸡,晚饭你可要多吃点,这几天,想是累坏了吧。”这几天是大玉皇朝三年一度的科考,全国的莘莘学子都在玩命地拼搏。南宫裳这是刚刚参加完毕,而作为父亲的南宫正我顶着尚书头衔,亲自去接的。
“多谢父亲大人体恤。”
“咱们父子,一家人,不说这个。嗯,走,回家。”说完,亲切受用长子的搀扶,相挽。向着大门走去。
谁知,刚进门,就看见南宫菲,这个辣椒妹正张牙舞爪地指挥着一帮家丁,棍棒在手,在庭院里吆喝着什么。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
南宫正我当即一脸黑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哪?”看到父亲归来,南宫菲立时收起泼辣劲头,满脸的委屈状:“父亲啊,你可要给二哥做主啊。”
“啊,耀儿,耀儿咋地啦。”
“父亲,”南宫菲恶人先告状,“都是南宫悦那个野种,贱婢,浪蹄子,不但偷了二哥的玉佩,竟然拿瓷枕砸了二哥的头。流了好多的血啊。”
“耀儿……我的耀儿,这南宫悦,死丫头,胆大包天。”
玉佩,玉佩,那可是岳父大人送给自己外孙的生日礼物啊。
这南宫悦,当真反了天了。
“亏得二哥跑得快,不然命都要没了。”一旁的南宫菲看着父亲沉思,继续火上浇油,煽风点火。“二哥的玉佩可是外公送的生辰礼物,.....”这一句不完整的话更狠,分明是给南宫正我施加压力。外公是谁,那可是当朝左相,大玉开国元勋之一的左冷禅。
南宫正我脸上黑线更深,内心担心,愈加吃惊……南宫悦自从来到尚书府,一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见了他更是大气不敢出,天知道哪来的胆子做此凶狠之举。
“父亲,这南宫悦愈加放肆了。”这时大公子南宫裳说话了,“想我尚书府供他吃穿用度,何处对她不起。她竟然对着自己的亲哥哥下此狠手,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大哥说的是,就是个白眼狼。”
“好啦。”南宫正我制止子女吵闹,“这会南宫悦在哪里?”
“在……在西院。”南宫耀装着心有余悸的口吻,给他老子指引了方向。西院,乃是下人居住的地方,作为南宫正我的四小姐,整个尚书府,南宫家族,没有人觉得她南宫悦住在这里有何不妥。
一众人等匆忙赶往西院,离西院还有些距离,就可闻到一阵阵刺鼻的松油在空气中弥漫。南宫正我皱起眉头,这得浪费多少松油啊?等跨进西院的那扇单开门,当今的尚书大人被眼前一幕彻底镇住了。
只见好高大的一堆柴禾,遍布松油,隐约还有硫黄的味儿。南宫悦就决然地高居其上。手中晃动着一支燃烧着的火把。
“四妹啊。这是咋地啦?又耍哪门子疯?”年龄上,南宫菲只比南宫悦大三个月,自从来到尚书府,这还是破天荒喊南宫悦一声“四妹。”只是表情上,丝毫不带一丝亲情。
哼,这做给谁看哪?
大少爷南宫裳说出的话就耐人寻味了,“四妹,快些下来啦。多危险啊。父亲在此,有什么话,下来好好说。”
“父亲,你看看,这死丫头,都在干些什么呀?见到父亲大人,都不知赶快行礼,平日母亲教的那些规矩装进狗肚子里了。”南宫菲有意把水搅浑了。由“四妹”陡然变成“死丫头”。
南宫正我一脸厌烦,渐显严霜,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个菲儿一向口无遮拦,骄纵惯了的。南宫菲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丫头片子。”南宫正我暗自腹诽,以更加严厉的目光射向南宫悦。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果不是防备政敌,避免给人诟病,他是真心不想把南宫悦接回京都。以前的狼狈,只会影响自己的飞黄腾达,这是某些人的通病,必须尽力抹去。而这个南宫悦正是南宫正我的耻辱所在。曾经的妻子,乡野村姑一个,一旦纰漏,他南宫尚书将会很丢脸。
“你是谁?父亲,我压根就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父亲。”南宫悦满脸戏谑,丝毫的不以为意。放眼京都,除了当今圣上,以及他的岳父左相大人,谁敢跟他南宫正我这样讲话。
“大逆不道的丫头,你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吗?”南宫正我双目圆睁,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极其难看。
“不是大哥说你,南宫悦,你想想,父亲供你吃穿,衣食无忧,否则,现在不知何处流浪呢。”南宫裳火上浇油。
“对,太过分啦,没有良心的村野丫头,,岂有此理。父亲,家法侍候。”南宫菲看热闹不嫌事大。
“呵呵。”南宫悦眼神充满无尽的嘲讽:“你们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这没娘的孩子,就是个意外。”伸手扯动身上破败不堪的衣裳,“看看你们穿着,看看我的穿着,这叫什么供我吃穿。”
“这衣服三年前,尚书大人送给我的,你不会忘记吧。自己瞅瞅,这是你当今尚书大人的四小姐待遇吗?再说吃的,吓人都不看一眼的残羹剩饭,拿来给我吃。有时还经常要断货。”
南宫正我一脸无辜,冤大头的表情展露无遗。事实上他忙于朝政,国事这些都是由尚书夫人左玲花亲手操持,打理,事实上不是他没管过,只是刻意忽略南宫悦而已。说白了,她南宫悦就是丧失父爱的存在。蜷缩在这个深宅大院,终日不得出去。
“胡说,父亲,她南宫悦恶人先告状。母亲置办衣物,我们都有份的,何曾少了你。再说吃饭,差人喊你,是你自己孤僻,不愿去的。”南宫裳急忙为着自己母亲辩解。
“你还真是你娘的好儿子,不知道字越描越丑吗?辩解何用?少为你娘扯那遮羞布。左玲花就是刻薄歹毒,蛇蝎心肠的女人。”说完这些,南宫悦隐约心里有些不然,自己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对于那个尚书夫人,可是从未谋面,哪来的勇气下如此断语?
不管了,就是这样吧。嗯就这样啦。只是这丫头丝毫没有考虑此种言行带来何等后果。反正所谓的过错已经犯下,就要面对即将的狂风暴雨。
于是接下来继续道:“尚书大人,但凡有件厚实的衣裳,我也不会染上风寒这等时刻要命的病。有人偏偏看不顺眼,嫌我碍事绊脚,竟然趁我熟睡,给我来个冷水浴。这是存心要我小命啊。”
“嗯。”南宫裳深深看向南宫悦,不明所以啦。这平时唯唯诺诺的野丫头怎的性情大变,哪里出了问题吗?当即大怒,不给对方反击余地:“简直胡说八道,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竟然污蔑自己的父亲,母亲。理应家法侍候,杖责三十。”
“真是一个仁慈的好大哥,尚书府的大公子啊。这要送我归西吗。想我南宫悦,羞愧姓南宫。”
转而看着一帮众人,朗声道:“父亲,母亲,是你们的。与我何干。想昨夜,我不得不睡在阴冷潮湿的被褥里,命悬一线。好在天不绝我,否则早就呜呼哀哉了。”
想想自己的遭遇,南宫悦几近狂吼,目眦欲裂。周围不下二三十的家丁院公,在旁静听,南宫裳父子面面相觑,对换一下眼神。都是担心任由事态发展,家丑可就大了去。
毕竟,作为长子的他,时刻要顾及母亲的声誉话锋转处,厉声斥责南宫悦:“少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今日专为你打南宫耀的事情,他可是你的二哥啊,平日里最是待你不薄。竟然下此毒手。”
“下此毒手?你他妈也不问问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都做些什么?不止一次地猥亵自家妹子。究竟受何人教唆。昨日无端污蔑我偷他玉佩。这就是我的二哥,真是待我不薄啊。”眼神游弋,扫向众人恨声道,“我恨不得杀了他,畜生不如的东西。”
“以往,我自觉命苦,到得京都尚书府,本以为有爹的地方,就有爱,就有爱。谁知是我犯贱,贪恋这可怜的亲情,委曲求全,任尔等打骂,忍辱负重,卑微存活。只想着你们能稍微施舍一点亲情给我。友善,和蔼地看我一眼。”
“可是你们。”环顾四下,诸多家人不少在动容,同情她的遭遇。南宫悦强忍眼角将要流下的泪水,倔强地昂起头。
“一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哈哈,我昨晚死里逃生,算是看透了,去你你妈的亲情。”手中挥动火把指向下方,“我不稀罕。”
“尚书大人,南宫老匹夫,我是打了你的宝贝儿子,并且扬言要杀他。你很生气是吧。可以,火把给你,来吧,烧死我,给你儿子报仇。”
猛地一丢,火把落在南宫正我的脚边,差点烧到他华丽的衣裳。
“我脚下的柴禾堆浇满松油,掺杂硫黄,只要你动动手指,烈火腾空,你就为你儿子报仇啦。”
南宫裳,南宫菲均是吓得心惊肉跳,连连后退。而南宫正我毕竟经历风雨无数,这孩子家家的伎俩焉能唬得住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令人不易觉察,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度的愤怒。
这算什么?这丫头在威胁老子吗?
孟婆婆已是担心南宫悦彻底惹怒尚书大人。殊不知事情经此一闹,已经不好收场啦。当即也是吓得体如筛糠,扑通跪在南宫正我的脚下:“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四小姐许是发烧烧得糊涂啦,根本不知在做些什么?毕竟是你的亲骨肉,你就原谅她吧。”
“孟婆婆,你快起来。我不糊涂,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几近癫狂的南宫悦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只听她大吼:“尚书大人,你丫的在等什么?动手啊?”
南宫正我双手颤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已是出离了愤怒。
“孽障,不要以为发个癫痫,抽个疯,就能引起我的注意。”这丫的话一出,顿时让南宫悦不淡定了,整个人懵在柴禾堆上。出现两秒钟的静止状态。
“我去,这老家伙哪来的自信?”作为混迹军旅,从事特战的指挥官,也算久经风雨,至此差点没忍住笑喷了。同时又替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大鸣不平,你倒是从哪捡的奇葩老爹啊?亦或许上辈子造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冤孽,上天惩罚,给了你这么猪狗不如的老爹吧。
“孽障,越是如此,我越是厌恶你。等着吧。”南宫正我扔下这句话,强忍揍人的冲动,拂袖,远去。
南宫裳兄妹暗自幸灾乐祸。吩咐虾仁灭了火把,也在瞬间走散。
可笑南宫悦自作自受,以此下作伎俩妄想引得父亲关注,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这个南宫家,尚书府,博得父爱如山的,还得是他们兄妹三人。
南宫悦看着三兄妹身影,突然发狠,操起一根木块,用尽力气朝着他们砸了过去。柔弱的身体,力气不全。那木块擦着南宫裳的耳边飞出去。数滴松油溅到南宫菲漂亮的衣衫上。南宫兄妹吓得魂都快飞了。
“南宫悦,你个野种,贱婢,疯子。”
南宫菲也想大骂几句,可是看到弯腰的南宫悦,立马住嘴,拉起二哥,飞也似跑了。
“呵呵,胆小如鼠。”南宫悦又一次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