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温雅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赐福室内，火苗跳动。

温雅从未觉得与人交流如此艰辛。

“我能够通过学院的内部推荐渠道，给你提供入学推荐名额。”

“然后，我能够向教廷提供你的计划书，帮深红边城申请到教廷的免税额度，和资金补助。”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你目前面临的困境，但可以最大限度的帮助你。”

“在王城神学院，你会受到血族威胁的概率也是最小的。”

温雅现在觉得自己十分丑恶。

她为了有机会再见到昏昼，没有劝诫眼前的少年不要把自身置于危险中。

而是直接默认了他的做法是唯一的最优解。

她为了私欲，把人当成了工具。

若按教义，

她不配做正教信徒。

而温雅眼前的少年，激动得站起身，声音颤抖，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真的吗？我其实，并没做什么，你送我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作为回礼，”

温雅几乎用尽了所有理智，才没把她的罪恶和盘托出，她一字一句把话挤出来，尽全力把语气调整得自然、温和，

“下次昏昼再出现的时候，请告诉他，我有话对他说。”

温雅眼前，少年激动得面色涨红，好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激。

“……嗯！我会告诉他的！”

“再过不到一个月，入学考核就开始了。”

“考核很难，我有朋友重考了三次才勉强考上。”

“我只能给你提供推荐入学名额，能不能通过考核成功入学，这还是要看你。”

“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温雅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将要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热诚的生命跳进火坑。

她欠他的。

“之后，如果遇到任何困难，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

温雅离开后不久，执事走进赐福室，躬身施礼。

“少爷，伊文森已经完成装箱了。”

“喔好，我这就去。”

乌里昂把画本一合，从沙发上跳下来，足足伸了个懒腰。

执事有些意外。

他很少见到他们家少爷私下有这么活泼的举动。

“少爷，您好像很开心。”

“的确开心，”

乌里昂的笑容神采奕奕，

“好久没有过这么愉快的聊天了。”

……

……

五天后。

旗帜招展，彩带漫天。

喧闹的呼声，欢快的乐声铺满主街。

糖酥，炸糕，黄油面包，熏肉，烟火，麦酒，

四处洋溢着庆祝的味道。

深红教区修道院外，街巷拐角，一家旧酒馆二楼。

一个披着斗篷的娇小少女坐在窗边。

剪短的橙红色卷发在风中微微摇曳，蓝绿色的眼睛遥望向街道尽头。

那里，一列花车在人群的簇拥中由远及近。

花车最前方，八名圣骑士开道，

一具水晶制作的棺材竖立着，棺盖敞开，里面开满了洁白的花。

花朵盛放中，一个似人非人的生物凄厉的嚎叫，在经水晶折射的阳光照耀下不断冒出黑烟。

花车周围，孩子们欢笑着，奔跑着，高喊着“大魔王被抓住喽”“吸血鬼要被烧死喽”。

不时有领民向棺材里蠕动的焦炭丢出泥巴和动物粪便。

糊状物把那块焦炭埋没，不多时被周围蓬勃的植物吸收，过会儿又飞来新的补充旧的。

水晶棺花车后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安静跟随着，四名圣骑士前后护卫。

在马车之后，一架极宽的舞台式花车平稳前行，车轴四角的旗杆上穿着几个炭黑的不明物。

舞台上，几个打扮夸张的演员正表演着斩杀血族的剧目。

乐声愈发高亢，车队行进至教堂门口的广场，人群围拢如海，中心由圣骑士划分出圆形空地。

“圣徒大人出来了！”

伴随着一声欢呼，空地中央，水晶棺花车旁，马车围帘由执事掀开，一个身着牧师袍的黑发黑眼的少年在女仆的陪同下走出来，笑容灿烂，向四周手势赐福。

“神意代行！”“乌里昂大人！”“圣徒大人！”

只一瞬间，欢呼声抵达顶峰。

“嘭！”

几乎被吞没的爆炸声响起，

一捧彩带飞上天空。

窗边的少女猛地站起俯上窗口，桌上酒杯哗啦倾倒。

只见数十道黑影从人群中穿出，宛若分散的鸦群同时扎向马车旁的少年。

“……哥哥！”

少女失声惊叫，手中法杖情急一抖，火球呼啸砸飞一个黑影。

烈焰熊熊，人群轰然大乱。

黑影围拢中，黑发少年先是向少女的方向遥望了一眼，接着开口说了什么。

“lo，ly，□□□……”

语毕，少年微微一笑。

一瞬间，像被某种不可见的波动剧烈冲击，

大半黑影瞬间倒地，

紧接着少年身边的女仆周围飞出一圈金属光芒，

另一半黑影应声倒下。

女仆身形消失，金铁声响，广场上黑袍包裹的躯体由内向外碎裂成块。

人群安静了，

片刻后，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神意代行大人！！！”“乌里昂大人！！！！”

“神佑深红——界石不动！！”

“神佑深红——界石不动！！！”

“神佑深红——界石不动！！！！”

少女愣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她重新坐下来，扶正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麦酒。

花车前，执事已把水晶棺的盖子封死。

黑发少年登上花车，为水晶棺注入魔力。

原本幽怨的哀鸣瞬间变得尖锐高亢，宛若正在被开水褪毛的野猪，或者正被捕兽夹撕下后腿的豺狗。

三道法阵在水晶棺顶空形成，下落，

仿佛三道枷锁，一圈接一圈刻印在棺椁内外。

魔力悬挂的银锥吊在那块黑炭的胸前，稳稳紧贴嶙峋的胸骨。

最后一个符文被少年捏在手中。

封印结束，乌里昂回头向刚刚火球砸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红发青眼的少女已消失不见。

乌里昂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

重新看向欢呼的领民，乌里昂再度补上【福音贯耳】，同时，【心念广告】向周围朗声宣告：

“伊文森的命，此后系于我一身！”

“只要我想，这具棺材随时能让他化成枯骨！”

“想要他活着，血族势力，以后要对我深红边城秋毫无犯！”

“如有违背，这周围的尸体，就是他的下场！”

深红教堂前，领民哭泣，欢呼，跪拜。

人声如浪，直冲穹顶。

乌里昂的笑容阳光灿烂，

他望向自己刚刚乘坐的马车车厢。

围帘之后，银月见习圣女温雅正在奋笔疾书。

此前，温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乌里昂能把仇恨拉到这个份上。

她要写信催促学院招生办，加急安排人手，

赶紧把乌里昂运去王城。

乌里昂，

头一天跟那个血族人质一起露脸，就被当众围杀。

之后这个冒失鬼会遭遇什么，

她不敢想！

温雅现在后悔极了。

如果乌里昂真的遭遇不测，

她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没在乌里昂提出这个点子的时候阻止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