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差异

后续的戏份几个主角轮着来,李添胜有意让他们先找找感觉,有林楷文和刘崧仁开了个好头,《天龙八部》的拍摄进度异常顺利。

这时林楷文已经习惯了这边服道化的问题,无论《封神榜》还是《西游记》,不管《射雕英雄传》还是《鹿鼎记》,服装造型完全混用,主打一个混搭风。

尤其是许多演员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造型,要不是衣服没脏,观众还以为他们剧组就一套衣服呢。

按照惯例,依旧分成两组拍,大场面都留在最后,段誉作为故事早期的主线,戏份几乎也是全剧最多的,但精彩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前半截。

很快,到了无量玉璧的戏份。

可能是因为TVB加大投入的关系,摄影棚里那尊李若浵的等身塑像看上去还行,不再是粗糙的泡沫,像是用环氧树脂整体浇筑然后又打磨了一遍,打灯之后看上去多少有点玉石的影子,不至于出戏。

李若浵的戏份还没到,但她现在喜欢看林楷文演戏,没事还跑去跟塑像合影,到了这时更期待林楷文如何把那种初见的痴表现出来。

《天龙八部》里的人物,每一个角色都有受困于“贪嗔痴”的命运,但根据每个角色的不同性格,表现方式也不一样。

像段誉这种痴,处理不好就容易变成见色起意的色狼,流露猥琐下流的气质。

林楷文对老在面前晃荡想看他笑话的李若浵很不满,两人已经混得比较熟了,他都懒得避讳:“还笑,我马上就要对你的雕塑发梦了。”

李若浵一脸嫌弃:“一见钟情说得那么难听。”

“呐,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不管是沉鱼落雁还是英俊倜傥,花前月下还是朱门大院,总之对于一个未曾蒙面的人,正常来讲是不可能第一眼就产生爱意的,被那一瞬间的美色、气质或者氛围引动的只有欲。”

林楷文一番侃侃而谈,把神仙姐姐骗得唬唬的:“不过欲分多种,有最直接的色欲,有独自据有的占有欲,有希望得到满足的贪欲,有渴望触及真相的求知欲,还有发自内心纯粹喜好的欢欲。”

“段誉好就好在他心思比较纯净,初见时绝对是发现一个绝世珍宝的惊喜居多,欢欲满满。甚至后来段誉对王语嫣的痴迷,至少有一半是建立在雕像的基础上。”

“还有啊,段誉对王语嫣有多痴迷,王语嫣对慕容复就有多痴恋。你不要简单的表现得像个妹妹喜欢哥哥一样,她喜欢的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表哥,但也崇拜那个立志要光复大燕的英杰人物。她喜欢慕容复,阅读那么多武学想帮表哥就是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的结果。”

“啊?!”

李若浵本来是想吃瓜来着,却被林楷文点出了自己的问题,她心中对王语嫣的认识确实就像林楷文说的那样,当作一个从小喜欢哥哥的妹妹去演,完全没想过另一个角度。

林楷文见自己把人镇住了,得意的笑了笑:“王语嫣不是那么好演的,我听添哥说你最开始想演阿朱,其实大可不必,王语嫣这个角色想演好并不简单。何况你去演阿朱,全港岛上哪去找另一个美女来演神仙姐姐?”

李若浵今年8月就到三十岁了,依旧被林楷文夸得有些害羞。

小小的撩了一下神仙姐姐,林楷文开始投入拍摄当中,表演并没有做太多的设计,只是比起陈浩眀要稳健一些,没那么一惊一乍。不过他并非一看见雕像就沉醉其中,而是让添哥找了个角度,从雕像的背后打灯,好似为其附上一层神性的光环。

林楷文是慢慢由欣赏变为痴迷,他还建议剪辑的时候补上一个李若浵真人站在那里摆造型的画面,身后一样带着光晕看不起人脸,这样真人出镜的处理更容易让观众理解段誉此时的感受。

李添胜接受了这个建议。

对林楷文而言,《天龙八部》拍起来很舒服,文戏对他来说很容易驾驭,武戏也不多,而且凌波微步和六脉神剑不需要太大的动静,站在原地摆摆Pose就成。

成为主角,参与度更高,这让林楷文有更多时间去观察对比这个年代的作品和记忆中那些剧的区别。

首先是大环境,港岛狭窄的地域的确限制了取景和服道化等方面的发展,但作为新武侠的发祥地,这里对武侠的认知以及民众对武侠的喜爱要高于内地。

尤其是在武侠世界的塑造上,从张大胡子开始,内地的武侠剧就在大好河山,宏大场景和精致的服道化道路上一路狂奔,但习惯了拍历史就偏向于正剧的内地剧组来说,塑造一个完全虚构的武侠世界就显得有些别扭。

世界的底色都不对,拍出来的效果自然变得拧巴。

其次便是剧本,基于不同认知和环境,双方对剧本的着重点也有很大差异。

因为环境制约的原因,港岛金庸剧对剧本就抠的比较细,所以尽管布景很出戏,但表演与故事逻辑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再拿张大胡子的《天龙八部》做对比,在鸠摩智挟持段誉前往燕子坞的途中,以及与阿朱阿碧的相遇,都十分清晰的呈现了两种不同的风格。

林智颖的段誉在鸠摩智手中呈现了一种憨劲,人长得确实帅气,但佛性半点没有,被威胁后直愣愣的说着“我又不怕死”这种大白话,倒是跟他第一次出场时就大喊“不要打了,大家不要再打了”相得益彰,憨包一个。

张大胡子在这一段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景色之上,让阿碧唱着船歌,还给船里的茶水糕点各种特写,镜头美则美矣,内容却十分空洞。他甚至删掉了原著中体现段誉性格的片段,完全是主次不分了。

林楷文要演的这一部分就很忠实于原著,虽然被鸠摩智押着,看到湖景后还忍不住赞叹:“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当鸠摩智表示看不懂这小子,威胁他安分一点时,段誉又说:“佛家有言:色身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无不死之人,你大不了比我多活几年,又有何分别?”

这一段跟林志颖那一句“我又不怕死”一比,瞎子都看得出来哪一个更具那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豁达。

这并非演员的表演有问题,而是在剧本敲定时就注定形成的差距,说到底还是对武侠的理解和世界观的问题。

再拿随后出场的阿朱来举例,金庸在这里写阿朱化妆成老婆婆来试探鸠摩智和段誉,一是凸显她神奇的易容术,为之后的剧情做铺垫;二是展现她活泼可爱、精灵古怪的性格。

添哥就真的叫梁晓冰去化妆,让她亲自把这两个角色都演了,年轻人自带的朝气扮起老婆婆来都泛着一股伶俐的劲头,这很符合原著,也贴合人物。

而大胡子呢,他直接上了一个老太太来演,把金庸安排这个人物的作用完全抹杀,这种情况她出不出场其实都无所谓了。

正是存在着大量这样那样的差异,后续内地的各种《天龙八部》在人物逻辑和整体故事性上比起港岛的这一部都逊色了不少。

果然,影视剧还是得以剧本为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