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非翻了翻前面的内容,发现刘三甚至不像是个商人,反而像是个儒生,但凡遇到事情就三省吾身。
除了作为商贾的日常之外,时不时还有一些读书笔记。
其中柳氏占据的比例并不在少数,两者伉俪情深,难怪柳氏如此尽力,即便是被盖棺定论,也依旧坚持上诉。
“来人,去柳氏家中,把刘三书信一类的东西取过来,顺带传唤李七、以及当人在场的家仆全部喊过来!”
荀非也没有听信柳氏的一面之词,立马派人去取证物。
首先需要验证的就是这日录的真假。
日录上的字笔锋刚劲,一气呵成,以荀非的眼光来看,甚至可能有小成的书写之道。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也是个人的象征。
只需要人证物证验证一下就能知道是不是出自刘三之手。
喊冤的人,未必就真的是受害者,即便柳氏如此可怜,但是荀非情感上没有半分偏向,他要用证据说话。
等刘三的其他书信笔迹被带过来的时候,荀非对比了一下自己,又询问了刘三的家仆,确认日录笔迹确实出自刘三之手。
而且荀非还比对了柳氏的字迹,虽然娟秀,但是和日录相比相差甚远,排除了伪造的可能。
荀非放下笔记问:“柳氏,你认定夫君被他人所害,可有怀疑对象!”
柳氏低下头:“妾身不敢乱言!”
“但说无妨,你作为刘三的妻子,乃是受害者,所说之言皆无罪责。”
荀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安抚道。
大商法律严格对于没有证据的攀咬诬陷,惩罚极重,柳氏即便有所猜测也没有证据,自然不敢乱说。
柳氏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来:“大人,妾身怀疑一人!”
荀非点点头,若是柳氏没有怀疑,又怎么会一口咬定是他人所害。
这个案件本身应该不难,难的是会不会选择受理一桩对于司法考试没有意义的案件。
“说吧!”
“妾身怀疑李七!”
情理之中,荀非没有任何的意外。
“说说你的怀疑!”
“大人有所不知,我夫视李七为兄弟,但此人狼心狗肺,暗怀不轨,前些时日来家中做客,与我夫君饮酒,待我夫君醉后,竟然欲轻薄于我,被我呵斥之后,悻悻离去!”
柳氏貌美,足以称之为美人,此时孝衣在身更是摄人心魄,李七被其吸引起了歹心,确实不足为奇。
不过,兄弟妻不可欺,李七这可是不义。
若是被儒家那些信义之人知道这个内情,怕不是直接就把李七给打死了。
“真有此事?你当日为何不对其他人言说。”
“妾身当日六神无主,全然忘了此事,这几日方才回想起来,妾身愿与李七对峙,妾身怀疑他觊觎美色,又畏惧我夫君问责,所以才暗中加害,伪造自缢!”
“你夫君不胜酒力?”荀非注意到了一个信息。
“是,我夫君起于微末,未有考取功名的经历,元气不足,经常饮用数杯便已经酣醉!”
“当日,我夫君独自饮酒,我与家仆目睹其饮了数杯,我知夫君心情苦闷,便也并未让人阻止,正在厨房熬制醒酒汤药,却听到家仆来报,我夫君自缢身亡……”
说着柳氏泣不成声,跪拜下来,对着荀非叩首:“大人,请为我夫君做主啊!”
荀非连忙起身将其扶起,被人跪拜,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屁股就像是长了钉子一般,怎么也坐不下。
“如果真有冤屈,我定然为你夫君申冤翻案!”
“来人,将验尸的司法小吏喊来!”
当日负责验尸的司法小吏很快被人喊来。
“禀上官,刘三除了颈部绳索缢痕之外,没有别的外伤痕迹!一切符合自缢死状!”
“刘三当日饮酒大醉,可有此事?”
“在死者血液确实蕴含大量酒精,当日检测之时,酒气熏天!”
“那既然刘三酒醉,如何自缢?”
“若是有人用绳索杀害刘三,伪装成自缢,难道不行?”荀非直接指出对方逻辑之中的漏洞。
司法小吏愣了一下,然而面色苍白拜倒。
“禀上官,属下愚钝未曾想到!”
“记一小过!”
荀非挥挥手,对其做出惩处。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现在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了司法官的角色之中。
“当日是谁发现的刘三自缢?”荀非问道。
“就是李七!”小吏答道。
如果刘三不是自杀,那么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李七,自然有最大的嫌疑。
而且,刘三死前就见过柳氏和李七,还有明确的杀人动机,所有证据似乎全部指向了李七。
“刘三死的时候,可有失禁?”荀非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自缢之人,因为身体松弛,在尸体下方往往会出现大量失禁秽物,这点在司法监的各种书籍之中都有提到过,是每一个小吏都需要掌握的知识点。
“自然是有的!”
“李七身上可沾染到这些?”
刘三的家仆回忆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有,当日是李七将老爷的尸体抱下来的,事后其换了一身衣物!”
不利的证据又多了一项,看似兄弟情深,但是联系其可能存在调戏嫂子的行为,这行为顿时变成了欲盖弥彰。
假设是李七杀害刘三,双方接触难免会留下痕迹,就算身体上没有,衣服上也多少会沾染痕迹。
李七一个心性凉薄的小人,毫不嫌弃的抱住尸体,就算被发现了什么痕迹,也不会成为谋害的证据,这也是凶手常常冒充尸体第一发现人的原因。
“来人,将李七带过来!”
很快,李七被小吏带到司法监之中。
李七身材高大,行走之间能看出其身形矫健,劲力有成,只一眼就能看出其曾经练过武,而且修为不低。
荀非面沉如水,在见到李七之前,可没有人告诉过他李七学过武。
“见过大人!见过嫂嫂!”
李七见柳氏立于堂上,眼珠转了转,主动上前行礼问好。
“你学过武?什么境界?”荀非缓缓开口问道。
“学过!元气九阶!”
李七当即答复道,这都是可以查到的东西,他没有隐瞒的必要。
而元气九阶,就是不当官的普通人极限。
“那一年参加的武考?”荀非如同拉家常一般问道。
“兴元十年!”李七笑了笑,荀非的态度让他放松了警惕。
“和如今的司武长是同窗?”
“正是!”
李七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和一个正九品的司武长是同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正九品在县城之内,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个,几乎就是三教五门十家的司务长,再加上一个县尊。
在一个小县城,和这样的人是同窗,确实是一种底气。
就在李七自满得意之时,荀非冷不丁地大喝一声。
“你可知罪!”
【浩然】神通发动,浩然之气从荀非身上散发出来。
“还望大人明察,小人何罪之有?”
李七脸色有些慌乱,但转瞬之间就恢复过来,诧异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