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灾?人祸!

“嗯?”

季武猛然睁开眼,连忙问道:“许先生觉得我没做错?”

“错在何处啊?”

许元反问道。

季武自然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才会一直纠结,乃至见到许元的第一时间,也是将这件事讲给他听。

“错在你有善心?还是错在灾民想要求活?”

许元继续问道。

“可是,若没有我的多此一举,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甚至我多此一举之后,连本来给那位老者的粮食,都没有做到。”

季武挠着头,许先生说他没有错,他觉得很高兴,但仍有不解之处,“这么看的话,我无异于做了一件蠢事。”

“我且问你,人与禽兽何异?”

许元询问。

“这......书上说,人与禽兽的区别,是因为人有仁义之心。”

季武这一年来为了排解心中烦闷,可是看了不少圣贤书,此时开口便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无此四心者,则与禽兽无异。”

“没错。”

许元点头,“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人有恻隐之心、同理之情。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对禽兽尚且如此,遑论于活生生的人呢?

你见灾民凄惨,割舍自身财物为赠,本是义举,何错之有?”

“可是......”

季武迟疑道:“我因此险些酿成大错,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有做到,难道不是过错么?”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可仍觉得哪里不对,一年来都还没想明白。

“唉。”

许元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啊......”

“请许先生解惑。”

季武连忙说道。

“年轻人总会觉得出了什么事情,过错就在自己的身上。”

许元说道:“你的目光尚且不够长远,于是便容易苛责自身,因此再钻入牛角尖,和无病自纠有什么区别?

在自己身上找并不存在的过错,又如何能够想明白呢?”

“我没有过错?那后面的事情......”

季武愕然。

这话哪怕季云、蔡淑兰,他的亲爹、亲娘都没这么说。

但许先生就这么说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你觉得是因你而起?”

“理应是吧。此前虽也有灾民,但没有我的举措,那些灾民定是不敢过来哄抢才对。”

季武并非不敢承担的性格,直接点头承认。

“那我再问你,类似的事情,有没有发生?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周边的个例,还是说各地皆有发生?”

“那定是各地都有发生的。甚至还有饿疯了的灾民冲击官府赈灾的地方,屡见不鲜,听闻甚多。”

季武肯定道。

“那不就得了?此乃普遍情况,找上你也好,没找上你也罢,你做了什么也好,没做什么也罢,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区别只是发生在了谁的身上而已。

一件注定会在大灾之年不断发生的事情,你以此拿来诘问自身,有什么必要呢?”

许元目光幽幽,“你觉得因为自己的节外生枝,导致了这种事情,可没有你,这种事情也多的是,难道也需要算在你的身上么?”

“可是......可是......”

季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是问道:“若没我横插一脚的话,发生在我们队伍的事情就很有可能避免了啊!”

“确实。”

许元自是不否认的点了点头。

“那许先生为何说我没错?”

季武再问。

他分明是想开解自身,却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觉得这事儿就过去了,总要刨根问底,问个明白。

“因为这种事情看似注定发生,实则并非如此。”

许元说道。

“并非如此?”

季武疑惑。

“为何会有灾民?”

“当然是因为天灾啊!天灾影响的地方实在太多,无数百姓颗粒无收,只能四处逃难,总不能去怪罪天灾吧?”

季武觉得,将这件事归责于天灾是一种懦弱。

“天灾虽说难以预测,但并不是一件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无非是不清楚它会什么时候发生,发生在何地而已。

有风调雨顺,自然就有天灾频频,这难道不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么?”

许元再度反问道。

季武也终于是明白了许元的意思,此时双瞳微缩,略有颤声道:“许先生的意思是......此事怪朝廷?”

“不然呢?”

许元冷声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去年天灾频频,各地颗粒无收处甚多,此乃天灾。

可此后灾民遍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四处逃难,难不成也尽归罪天灾?

朝廷能在风调雨顺之年收取天下之税收,那在天灾频频之年,就要一力承担起损失。

做不到,做不好,那便是最大的过错。

若风调雨顺之年景在各地兴建粮仓,做好准备,又岂会在天灾频频之年,出现此般局面?

居安而不思危,天灾到来的时候任由无数百姓没了活路,看似天灾,实乃人祸。

天灾本无可避免,人力却能加以救赎,而今救赎不济,导致此后种种,岂能算在个人的头上?

你苦思此事,想在自己的身上找到根由,无异于一叶障目,却没有思考这件事为何会发生,为何会出现,如此怎不会自觉困顿呢?”

听到此番言语,季武只觉心中迷雾被一扫而空!

对啊,他分明是在做一件好事,本心是好的,做的也没什么问题,后面发生的事情即使超出了预料,又何错之有?

真正应该思索的,是路上为何会出现那么多的灾民!

这次大灾虽说罕见,波及之地甚多,可此前数年却称得上风调雨顺,年年税赋还有所加重,怎么天灾来了,朝廷就无计可施了呢?

收的税赋去哪了?

好年景那些交上去的粮食,又在何处?

如果不是朝廷办事不利,大道上岂能尽是灾民,他又岂会有此番遭遇?

找准源头,则茅塞顿开!

“咦~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