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芒将红玉翻来覆去看了看，只认得出其上字迹，是个“苗”字。
“苗？你们可曾听说上虞城有什么姓苗的？”
二狗和赵山山已经在上虞城待了四五月，对上虞城内诸事比苏芒还要熟悉许多，但听了这个姓氏却都纷纷摇头。
苏芒只得作罢，将半块玉佩放入怀中。
二狗已经掐着腰让赵山山将寅升的尸身拖到一旁空地，而后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丢到寅升的尸体上。
火焰沾着衣物，顷刻便燃烧起来，也逐渐将寅升痛苦又恐惧的脸淹没。
二狗高兴地拍了拍手：“如此这一桩事便算是了结了，就算他背后还有什么人，一时半会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苏芒看着二狗稚嫩又带着些天真的脸，不得不感叹，经历过世事艰难的孩子心性成长的速度当真非常人可比。
昏黑夜色中，稻穗都变成了黑乎乎的影子，三人将粮储收好，又扫视了一遍经历大战之后显得格外寂静的稻田，一同踏上了返回上虞城中的路。
……
入了城，苏芒突然道：“我们去城主府看看吧。”
赵山山道：“城主府？席启元的老家？去他家里做什么，我们又跟他不熟悉。”
苏芒道：“入山拜山头，入海拜码头，我们还要在上虞城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一见上虞城的主人怎么行，席振已死，我想看看城主府现在是何情状。”
三人计议已定，便转了个方向向着苏芒记忆中的城主府而去。
其实也不需计议，二狗对苏芒的任何安排都是听从，赵山山这几日对苏芒越发敬仰，更是不会置喙，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都不必苏芒答话，他的脚已经跟着苏芒转了向。
也不知从何时起，苏芒竟已隐隐成为三人之首。
夜晚的上虞城显现出比白日更加不遮掩的界限分明来。
招徕修士的主街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接连不断，登台好戏一场接着一场，宛如盛世；主街之外则连个灯火都不起，偶尔有个人影便似游魂般晃晃悠悠飘荡而过。
要不是苏芒三人都有修为在身，眼神比平常人好了些许，怕是能被他们吓一跳。
拐了一个弯，便踏上了去往城主府的路。
城主府并未置于最为繁华的主街，而是在离主街比较近但更加安静的临街之上。
隔了一条街，人便少了许多，但苏芒记忆中，这条临街绝对算不上荒凉。
主街那边有差役时不时去打秋风，若是没赚到足够的银钱，去主街还要赔上些银钱。
而且主街虽然修士多，但卖东西的更多，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会有竞争不过的小贩将摊子般到这条临街上。
总有一小部分修士，吃惯了山珍海味，体验过了世事繁华，想要寻点寂静，整点小清新的味道。
这条临街便正好可以满足他们。
放眼望去尽是些“茶室”、“唱曲”、“说书”等风雅之地，店门旁侍候的侍女眉目温婉，行止有矩，侍童乖巧伶俐，寡言少语。
故而，主街加上这一条临街，共同组成了上虞城最负盛名的双华街，主街名为大华，临街名为次华，吸引无数太和派及其他修士来此消遣。
而席振的城主府，便在次华街的尽头，毕竟是一城之主，让城主大人受那些个闹市喧闹的苦楚可是不行的。
苏芒三人越靠近城主府，附近的人便越来越少，苏芒很快就察觉出不对来。
人实在太少了。
身后次华街依然灯火闪烁，隐有歌女之声，但到了城主府附近，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之前常有小贩挤不过同行，城主府附近清净，就冒着风险在离城主府近些的地方摆摊子，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苏芒先前曾在回城主府的路上遇见的倒卖米粮的小贩，便是这一类。
但现在，太安静了，没有小贩，也没有兴之所至的修士，只有空寂的街道和两旁寂寥的树影。
苏芒三人互看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呼吸声，苏芒率先运转起通天诀，周身真气轻盈流转，而后便如一只轻灵的鸟雀般跃至一旁高高的围墙之上。
二狗和赵山山随后跟上，他们的动作虽不如苏芒轻巧，但速度也是极快。
确定这个高度地面上的人不会发现他们，苏芒三人迅速向苏芒记忆中的城主府飞跃而去。
行了片刻，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踢踏之声渐渐传来，苏芒抬手拦住二狗和赵山山两人。
视线向下一扫，城主府大门就在不远处。
席振在时，虽然城主府中雕梁画栋尽显奢靡，但他对外却非常节俭，出行只靠简朴的马车，也无仆从侍卫开道，府门口只放了个门童，负责来客的应门和招待。
但此时却不同。
铁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凛凛寒光，戟刃锃亮透出冷酷肃杀的意味，十人一队，城主府前正有三个小队循环往复在围绕着城主府巡逻。
步伐统一，在地砖之上踏出整齐的响声，眼神犀利，并非浑水摸鱼虚应故事，而是当真在严阵以待来犯之敌。
通天诀于体内轮转，真气如同一张网般飘飘荡荡地向四周扩散覆盖而去，很快便察觉出了些不同。
苏芒眼神向城主府附近的巨树上看去，虽然隐藏的很好，但细细观察下依然能看出人影，而且不止一个，皆是背负弓箭，腰间悬刀。
甚至还有人似乎察觉什么，眼神轻轻向苏芒的方向瞟来，但未发现异状，又重新看向其他方向。
苏芒此来只是想看看城主府如今是什么情状，自然无意与这些人起冲突，在那人眼神刚动之时就已经飞身背倚于附近阁楼之后。
至于二狗和赵山山，在苏芒意识到此处不寻常时就已经让他们先离开了。
席振之时的城主府内敛含蓄，外人看来只当是家境丰饶的富户之家，但现在的城主府，锋芒毕露，哪怕不必接近，也知其高不可攀，权势滔天。
短短四五个月，席阳舒竟然能将城主府变成这个样子？
实在不是苏芒看不起他，而是这样训练有素的侍卫和江湖行走的散修不同，并不是钱能短期砸得出来的，往往需要大量时间培养，集中进行训练。
就算席家富可敌国，让席阳舒凭空手搓出这样的队伍，也实在是太惊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