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者们团灭后,船上突然陷入死寂。
猪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愣的坐在原地。
不一会儿,有人“哇”地哭出声。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甲板上很快哭成一片。
哭喊声,抽泣声,锤击甲板的咚咚声,此起彼伏着。
身旁的和尚被吓愣神,挠挠头满脸困惑。
“俺哥,这咋回事,出了气咋还淌眼泪哩?”
“他们是为死去的乡亲们哭,是为以往受过的折磨哭。”
陈杰叹口气,欠身趴在栏杆上。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
当受了屈辱,便会生气,便会想着复仇。
可真等到复仇成功的那一天,欢笑过后,想起一路来受过的罪,又会流泪。
有人说,这是幸福的眼泪。
可陈杰始终认为,再多幸福的眼泪,也抹不平曾受过的苦。
更抹不平……
陈杰深吸口气,慢慢把头侧向船尾。
水手们的枪法,实在是太准了。
即使甲板上堆满货物,即使他冲锋在前,即使他步步料敌于先,努力安排到极致。
可船头那里,还躺着二十多具尸体。
里面,绝大多数是老人。
是那群为了把生路让给后生,自愿当先锋队的老人!
第一个站出来的石伯,第二个站出来的老王叔,还有为他挡了一枪,临死都惦记着烧腊的阿贵叔……
其余的,陈杰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只记得他们手拉手,像去赶庙会一样,拨开人群,走到楼梯上。
又跟他爬出底舱,佝偻着腰,背着手,坚定的站在他身旁。
“你叻了,后生仔。唔好喊嘛,我哋反正也活唔了多久!”
“系啊,有生路,就系要让畀后生走!”
“呜呜呜……”
陈杰再也忍不住,趴在栏杆上放声大哭。
和尚伸了手又缩回来,看了眼船尾,也咧着嘴嚎啕。
自由号!自由号!
为了自由,华人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船上的哭嚎声,才逐渐止息。
文仔押着医生罗伯特,来到陈杰身旁。
“大佬,甲板上嘅同乡,都,都割肉绑牢了。”
“那叫开刀包扎!”
“系啊,系啊,唔好意思大佬,我唔记得了。”
陈杰叹口气,这小文虽聪明,没读过书,说话还是很粗俗。
他也没多做计较,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栽培。
“武仔,你带几个力气大的,把老先生们的尸体安置好。”
“文仔,你带几个做事细心的,打海水把甲板冲干净,免得过路船只发现。”
兄弟俩领命而去,身旁只剩下和尚与罗伯特。
陈杰切换英语,冲罗伯特招招手。
“你说你会开船?”
“是的,先生!”
“好,我让你立刻转头,回华国!”
“可是先生……”
罗伯特支支吾吾低下头。
“说啊!”
“先生,我们食物和淡水,不够返程,连美利坚都到不了!”
“连美利坚都到不了?”
陈杰目光一凛,罗伯特立马缩紧脖子。
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先生,请恕我冒犯。原本船上的储备是够的,可现在您的人也要吃饭喝水,所以……”
陈杰这才舒开眉头。
罗伯特说的也对,以往底舱猪仔们,一天只给一顿饭。
还都是水手们吃剩的菜,倒些刷碗刷锅水,混成粘稠油腻的剩粥。
有时,还能吃出些橘子皮与餐巾纸。
可现在猪仔们成了自由号的新主人,自然无法再吃这样的猪食。
凭空多出几十张嘴,不好养活啊!
“罗伯特,船上有海图吗?”
“有的,先生,就在舵室里!”
“带我去。”
罗伯特回了声“OK”,立马挎着药箱,在前面带路。
陈杰则被和尚架着,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下到一层的舵室,陈杰被搀扶到驾驶椅上。
面前是根一米多高的船舵,他摇了摇,脚下甲板里,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陈杰愣了下,双手抓住船舵,用力掰了半圈。
甲板下“咔哒”声接连响起,一路传到船尾。
“先生,”罗伯特捧着海图走来,“这是船舵,控制船尾的……”
“我知道,控制船尾的舵板转向!”
罗伯特点点头:“先生,您是个博学的人。”
陈杰没理会他的恭维,反而小声嘀咕着。
“奇怪,我的深蓝面板怎么没跳出来?”
“难道只对武器有效?”
在咖啡桌上铺开海图后,陈杰瞅了眼。
不同于后世封着胶膜,全彩印刷的塑料世界地图。
面前的海图,绘在一张羊皮纸上。
灰色的线条,大致勾勒陆地的边界。许多岛屿,还有人用蓝墨水打个叉,再画个箭头标到旁边。
陈杰不禁皱眉,思考片刻后,又切回英语。
“罗伯特,现在是几几年?”
“12月25日,1869年,先生。”
“这么早!”
原主的记忆,确实有年份,但是叫“太平天国己巳十八年”。
除非研究历史的,谁知道这是公元多少年?
说实话,陈杰之前一直以为是1900前后,所以一心想回华国。
他打算好,回国先置办点产业,积攒些钱财。
等打听到那位先生的音讯,变卖所有家产,铁了心跟他走。
可现在才1869年,别说二战,1914年的一战,也得等45年啊!
这还回去干鸡毛?
陈杰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位置在哪里?”
“在这,”罗伯特指向海图的某个点。
陈杰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帆船确实离美国本土很近。
周遭茫茫太平洋里,只有一片岛屿群。
“这片是夏威夷群岛?”
罗伯特明显惊住了,偷瞟陈杰好几眼。
“先生,不得不承认,在我见过的华人中,您是最博学的那位。”
陈杰摆摆手:“现在这里不归你们管吧?”
“当然,只有英伦佬才到处殖民,我们美利坚人,崇尚自由民主,对殖民毫无兴趣!”
陈杰瞥了眼他,哼哼冷笑两声。
“先生,您不信?”
“信!自由民主嘛,可比大炮好使多了。”
“罗斯,我要你先靠岸夏威夷,补充些物资。”
“好的,先生,但是不是先……”
陈杰疑惑的抬起头,罗斯正指着他腿上的布带。
“嗨,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先生……”
“嘿,你怎么那么多可是?”
陈杰一瞪眼,罗伯特吓得退后几步。
他把双手竖在胸前:“先生,请恕我冒犯,我的乙醚麻醉剂用光了!”
“夏威夷有卖的吗?”
“恐怕没有,那里都是些英伦佬扶持的野人。”
陈杰犹豫了下:“罗伯特,你有烟吗?”
“有的,先生。”
罗伯特掏出烟为他点上,陈杰便岔开了腿。
罗伯特深吸口气,蹲到他身边,“哗啦啦”翻着药箱,从里面翻出橡胶手套。
“先生,您真的让我这么做?”
“别废话,来吧!”
罗伯特点点头,戴上口罩,用火机给柳叶刀消了毒。
刀刃划开肌肤时,陈杰的腿,本能的颤了下。
他猛吸口烟,用力绷紧了腿。
淬过火的柳叶刀划开皮肤,那滋味就像被蚊子叮了口。
可当刀刃接着破开脂肪层,一路往下时,却像被猫狠抓几下,伤口火辣辣的疼。
难忍的剧痛,让他瞬间仰倒在和尚身上。
和尚伸出手臂:“俺哥,你咬俺的手脖子!”
陈杰支开眼,和尚的手腕黢黑,几个月没洗澡,老皮都皱了。
“滚滚滚!”
“按住我的腿!”
和尚听话照做,陈杰的五官却扭曲起来。
一会噘嘴,一会皱眉,一会咬牙,一会挤眼。
等到子弹“噹”一声落到托盘,他绑好的辫子,已被他抓成鸡窝。
“先生,我要为您把伤口缝上。”
“等一下!”
“先生,缝起来不算疼!”
和尚也疑惑:“俺哥,你受不了了?”
陈杰竖起手掌没回复,他眼前,又浮现了金手指面板。
【忍耐力超过极限!】
【解锁新天赋!】
【钢筋铁骨:有几率免疫钝器伤害】
【破茧成蝶:伤口自愈能力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