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相宜奶奶接过手机,眯了眯老花眼,半晌都瞧不出里头黑不隆通的是什么。
不过声音倒是很熟悉,不是她家那混账又能是谁。
只是她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指甲不知道划拉到什么地方,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屏幕漆黑,她还以为把人家手机给使坏了,一股脑塞了回去。
“这可不是我干的,是它自己坏的。”
对上年轻人略显质疑的目光,老太太大睁着眼急着辩解:“别赖我,真不关我事。”
商时序唇角牵出一丝无奈的笑,安抚着老人家的情绪。
“我知道,不关您事,它也没坏,还能用呢。”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商时序收起手机,脑海中总是闪过郑相宜方才那副扮相,大抵也猜测到她究竟去的何处。
那张嘴里你永远别指望她能吐出什么实话来。
他并非介怀她的这份兼职,只是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不让她去,无非是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她为什么一定要骗自己?
商时序再也坐不住,起身道:“奶奶,我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吃饭了。”
听到年轻人说要走,她起身要送:“没关系,年轻人有事就去忙,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
老太太陪着他刚走两步,才到廊下,日头倾斜,朝着她眼前一渲,她只觉脑袋有些发懵,一时间忘了竟要做些什么。
余光瞥见身边高大的年轻人身影,神色骤然有些愣怔,在他不解的目光下一个劲地拉着年轻人的手,期期艾艾地说道:“期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
商时序神色微窒。
他这段日子只要有闲暇,总会过来陪老太太吃个饭聊会天,院子里的几位退休老干部都识得自己了,常常拿他和自家孙子孙女比较。可无论哪次过来,老太太都只会当他是第一次来看她的陌生人。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曾经的名字。
商时序喉咙发紧:“您这是,记得我来了?”
老太太被他说得自己也疑惑起来,饶有所思的目光锁在年轻人脸上,“看着是有点像期期。”
年纪大了,自己都已经两鬓斑白,更何况曾经的清秀少年,老人家看着大变样的成熟男人,竟有些不太敢认。
商时序无奈:“奶奶,我就是期期。”
老太太不自觉眼眶微湿,再度握紧他的手,仍旧有些不太敢信:“期期,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是不是还在怪奶奶?你别怪奶奶当初说的话,其实奶奶并不是看不起你,也知道你今后肯定能够出人头地,可那个时候你们还小啊。”
“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也会理解的我们做大人的心的,奶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在我们老一辈看来,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旗鼓相当。何况,相宜一直也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们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同吃同住,跟一家人已经没什么两样,可你不该欺负她。”
商时序凄凄冷冷的笑声从喉咙口溢了出来,他并未阻止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可心底却因为这些话一阵阵发苦。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他不该过早暴露自己的贪欲情念。
他如果掩饰得再好一些,再让人心疼一些,或许郑相宜就不会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下。
“可如果我现在比起以前有能力能给相宜更好的生活,您会不会还……”商时序回握住老太太的手,一双黑眸锐利,光彩灼灼,锋芒毕露,藏不住的势在必得。
老太太脸上显露出来几分为难,可被他试探的哀求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既惋惜又无奈。
“可相宜受她父母的影响,处理事情都很极端,她油盐不进,脾气又臭又硬,这辈子怕是都很难结婚的了。我去年生病住院,跟她谈到这个话题,只是问问她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看得到她结婚,她立马跑去签了遗体捐献协议,说让我死了这份心。”
她那时候原话怎么说来着……“不就是怕我不结婚以后老了没人收尸吗?这会不用怕了,白纸黑字写在这,以后大卸八块,泡在福尔马林里,供后世顶礼膜拜。”
至今想起,老太太依然又气又怄,这混账怎么不干脆把她气死算了,她也懒得再操那份闲心。
老太太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这心底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一个:“期期,你能不能帮奶奶劝劝她,她以前可是最疼你的,奶奶要是走了,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
车子驶出疗养院,在往市区回去的路上。
车载蓝牙连通着手机,也接过来一个电话。
是祁连云打过来的,语气莫名其妙有几分急。
“哥们,跟你说个事你先不要激动哈。”
商时序莫名蹙了蹙眉心,直觉有几分不对劲:“怎么了?”
“你家的狗跑云雾间来了,我以为你也在,但就是跟你走丢了,就跑去逗了逗她。结果呢,她倒好,把我当坏人,上来就咬了一口。”
商时序对小九本性十分了然:“你不招惹她她干嘛咬你?”
祁连云手臂内侧似乎还有些丝丝缕缕的疼意传来,虽然没见血,也瞧不出什么印记来,但他听到这一句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这样说并不是要谴责你讨医药费的意思哈,但你这个狗不分青红皂白,好像把你那位心尖尖也给咬了。”
“有保安认出你这狗前不久也咬伤过一个客人,拿了铁笼子把狗关起来,然后你也知道任薇这女人,油盐不进,怀疑小九是条疯狗,就我怎么说这狗是你养的都没用。”
商时序到的时候,云雾间一片风平浪静,倒看不出方才发生过一团混乱。
祁连云揣着手立在檐下,始终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身后瑟缩着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即便惧怕可脸上依旧是誓死力争的表情,而男人对面是铁青着一张脸的任薇,对着男人身后的倩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郑相宜,你总是给我找麻烦。今天要不把这狗交给我处理,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祁连云笑了笑,面上依旧是一副浪荡公子哥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回道:“别介,我个受害者自己都不在意你激动什么,把狗还给人家吧。”
小九跟着在一旁附和着点点头。
商时序快步走上去将郑相宜拉到自己身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她打量了好几眼。
“被咬了?”
小九意外地瞪大了眼,忙不迭摇头:“没什么事,一点也不痛。”
说是咬其实也不尽然,就是在郑相宜被他们抓进笼子里关起来时,她要去抢,被小狗爪子给刮破掌心皮肤而已。
不过是祁连云这个大嘴巴误会了乱说。
小九其实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瞬间有了十足的底气。
“他们把小九关起来了,你快去救救她。”
任薇看了看来人,男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年纪虽轻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始终让人忌惮几分,对他们这几位名声在外的公子哥,任薇早有耳闻,对她而言,规矩就是规矩,在她的场子破坏她的规矩,她就不允许。
“商先生,这狗据说是您咬的。”
商时序:“狗呢?”
任薇一副商人表情微微笑着,不回反问:“上次我们店里一位客人也被您的狗给咬了,虽然是在我们门口出的事,为了息事宁人,我们也是赔偿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商时序:“怀疑我家狗咬的人?拿证据再来跟我说。”
祁连云意外地挑了挑眉,倒没想到他这人说谎话也能这般理直气壮。
任薇要是敢报警早就报警了,可首先也得忌讳一下商家的威势。
她今天晚上这般盛气凌人,不过是想要向商时序讨个说法。
就他所知,其实任商两家,早些年本来还是姻亲关系,后来不知因为某些原因一直不太对付,只不过任家商人式微,明面上一直做小伏低,背地里却暗自不服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