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访

阿尔托将李松然和杜桑送到门前,那里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待。

这辆通体洁白的马车属于心理学俱乐部,车夫是一名沉默的中年男人,气质恬淡。

“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阿尔托分别朝李松然和杜桑致意。

李松然仍沉浸在刚刚的谈话中,医生的嘱托仍然回荡在耳边:

弗拉芒将有一场剧变,哪怕是强大的巫师也无法逆转这场洪流。

最后医生还不忘警告,在这个时代,巫术并不是禁忌,但若是想避免无礼的检查和监视,尽量不要与黄金教团产生关联。

李松然牢记心中。

“兄弟,你要的特产,小心些。”

阿尔托递给杜桑一个小臂长的棕色纸包。

“好了好了,再小心还能多小心?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少担惊受怕的。”

杜桑满不在乎,将纸包夹在腋下。

“这是什么东西?”

李松然发问。

阿尔托迟疑了片刻:

“呃,我父亲给杜桑兄弟开的药。”

“放屁,你父亲是心理医生,能给我开什么药?你看我抑郁吗?”

杜桑怒目而视。

阿尔托一本正经:

“确实不像,但我父亲手里的狂躁症患者可不少,愿他们平安。”

“阿尔托,朗道医生让你尽快回去。”

车夫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好了,我们给阿尔托多留些清净,走吧夏尔。”

杜桑笑着回答。

李松然点点头,跟随杜桑上了车。

一路上,杜桑和车夫都在聊宫廷内的秘闻,李松然对这些小报头条不感兴趣,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如何才能接触到其它魔典?

按医生所说,任何典籍一旦粘上魔法二字,哪怕在赝品横行的古董市场,也能成为拍卖会的压轴物品。

一些贵族和神职人员热衷于收藏魔典,大大减少了市面上的流通量。

李松然不由得一叹,原来魔法世界也是如此,资源总是汇聚在最不缺它的人手中。

实际上,李松然还没考虑好,到底是去寻找【赫尔墨斯学院】,还是按照夏尔的执念,进入莫瑟大学。

夏尔的确是好学生,他的记忆将帝国法律和政治信息一股脑塞给了李松然,只要稍一检索,就能事无巨细地将知识点罗列出来。

和杜桑说的一样,夏尔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在学术道路上一飞冲天。

但就李松然看来,帝国若是正值春秋鼎盛,那进入皇家莫瑟大学后可谓一路坦途。

可问题就出在皇家二字,如今的弗拉芒除了那些既得利益者之外,无人尊重皇室,海战失利,物价高涨,这两道骂名都压在皇冠上。

杜桑不知从哪得来消息,甚至言之凿凿地告诉夏尔,皇室在殖民地的酒馆中已经沦为和爱喝朗姆酒的猴子、骂脏话的鹦鹉一档的笑料。

冠以皇室名称的大学,显而易见地在经历一段困难时期。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夏尔父亲这样活在信息茧房中的老官僚,才会将莫瑟大学当作扭转局面的救命稻草。

随着马车的颠簸,窗外的空气逐渐变得灰沉而呛人,李松然拉下窗户。

马车回到了圣赫塞区。

自己当然不想进什么大学,也就只有特定的年纪,有着年轻气盛和懵懂无知的双重加持,才有精力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去做一些无意义的重复工作。

他太清楚大学是什么模样,所以完全不想再来一次。

可属于夏尔的记忆始终在告诫李松然,若是无法满足这条执念,两道人格之中的伤痕就永远无法愈合。

这样下去有精神分裂的风险,若是和魔法产生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叹一口气,跟随杜桑下了马车。

算了,以免留下隐患,至少先得把考试过了。

拥有大学生的身份,他也有更宽的平台去接触这个世界,寻找魔典,而不是困在贫民窟中,和小偷、醉鬼打交道。

“夏尔,你先复习吧,我要补会儿觉。”

杜桑脱下外套,直接爬上了床。

他要读的文学院和夏尔的法学院不同,只用缴纳足够的学费便可以入学,课程和规则也异常松弛。

可以说,杜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李松然坐到写字台前,翻看起朗道医生给的《施法入门》。

......

入夜,喧闹的街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寥寥几辆马车不时跑过窗前。

李松然朝窗外望去,一轮阴沉的弯月被乌云遮挡,艰难地漏出几束月光,那“第二颗太阳”仍旧挂在天空中,和白天一样黯淡。

就夏尔所知,这颗星辰就叫“太阳”,正如帝国人相信神是双生子一样,“太阳有两颗”这个概念根植在内心深处。

李松然凝视着第二颗太阳,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街道上有三名白衣人走过,其中一人手提一盏聚光马灯,聚光镜扫过公寓的窗户。

“谁这么没礼貌?”

李松然腹诽,却忽然想到,白色制服加上出现在这个时间段,怕不是黄金教团来了。

他连忙缩回窗后,躲在阴影后观察,果然,三人走入了公寓楼内。

想起朗道医生的告诫,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不对,我紧张干什么,他们调查白天的爆炸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松然回到座位,继续埋头看书,耳朵却竖了起来。

房间内回荡着杜桑的鼾声,除此之外,凌乱的脚步声不断向上,教团的修士们正朝受损的楼层走去。

李松然十分确信,这些人在现场找不到任何东西。

开玩笑,半径五米的火球,该烧的早就烧没了!

然而没过十分钟,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愈发接近。

“等等......”

三个人的脚步声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人似乎停在了走廊的尽头。

这是发现嫌疑人了?

在李松然看过的警匪片中,时常出现这种瓮中捉鳖的手段,一名警察在楼下等待支援,提防嫌疑人跳窗逃跑。

可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不对劲,脚步声怎么还在接近?

“杜桑,快醒醒,杜桑!”

李松然压低了声调,凑在杜桑耳边。

“嗯......啊?”

鼾声戛然而止,杜桑一头坐了起来:

“怎么了?”

他的眼睛反射着烛光,迅速清醒过来。

“黄金教团的人来了,有可能要搜查我们这。”

“怎么可能?他们没有找我们的理由,夏尔,你不要神经过敏。”

“不,我没有。”

没等李松然解释,公寓门就被敲响。

“咚咚咚”,敲门者十分克制。

“是夏尔·卢卡斯先生和杜桑·庞巴迪先生吗?我们是黄金教团的修士,要为今早的事情做一个回访调查,还请开门配合。”

这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李松然心弦紧绷,心思狂转。

不对,自己的确没有作恶,怕什么?

可他看到一旁眉头紧锁的杜桑,又不由得担心起来,这货可是在逃人员。

“没事,去开门。”

杜桑低声道,异常冷静地从床头拿起外套。

李松然迟疑片刻,敲门声再次响起,“咚咚咚”。

“有人在吗?”女声毫不着急。

“来了!”

李松然答应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房门被打开,马灯的光芒顿时盖过了房间内的蜡烛,刺得李松然有些睁不开眼。

定睛看去,门外只站着两人。

敲门的是一位穿着纯白色罩袍的年轻修女,罩袍胸口处绣着两枚重叠的金星,和双星银币上的一模一样。

修女眉目清秀,化着弗拉芒时兴的妆容,金色的头发朝后挽起,露出精致的耳朵,耳垂上的银星耳坠微微摆动。

女子的身后,是一名身着同样白袍的挺拔男子,兜帽之下,一块黄铜面具遮蔽着面容,面具上只有一条用于观察的缝隙。

“你好,我是黄金教团的修女赛琳,这位是我的搭档古斯塔夫修士,请问你是卢卡斯先生还是庞巴迪先生?”

李松然注意到,这名名叫古斯塔夫的修士腰间,挂着一把装在棕色剑鞘里的长剑,他的手正按在剑柄的配重球上。

“我是夏尔,夏尔·卢卡斯。”

李松然回答道,他已经放平了心态。

随即他侧过身去,想要介绍杜桑。

然而屋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