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从未安慰过人
- 娇软美人深陷修罗场,他们都疯了
- 芋泥麻薯猫
- 2011字
- 2024-11-15 22:34:29
张予润望着崔令宜的单薄的背影,嘴巴欲张又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他有些迷茫不知如何安慰。
从前张家还没落败时,他是张家少族长,一出生便远离父母,从会说话起便开始学诗书。
张家人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
他只记得,小时,张家人敬他,重他,并远离他。
就算是后来他五岁上了族学,也没有人敢来和他说话。
因为张予润从出生起便被定为了下一任族长。
族学中的小张们被父母耳提面命,得敬重少族长,不得冲撞了少族长。
于是张予润成了族学中最特殊的存在。
没有人敢接近他,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一次武术课下学,张予润坐在武术馆门槛上给自己包扎伤口。
斜阳染红流云,风卷过竹林梢。
六岁不到的孩童,淡漠着一张脸给自己缠着伤口,黑沉如深潭的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偶然一瞬,他见了一个小张摔破了手,坐在地上直哭。
他的父母寻来。
母亲又是心疼又是气急,抱着他边骂边往家中去。
“你个皮猴子,让你皮,现在摔了知道疼了吧,都怪你爹,没看好你。”
说着她就打了身边的男人一巴掌。
而那个男人则是赔笑,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们娘俩。
那是张予润第一次知晓,原来疼了可以哭。
这样的情绪仿佛一滴水滴入他的眼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扯住了一直伺候他的小丫鬟。
他问,“学堂中人人都有父母,在下的父母呢?”
那小丫鬟一听这句话,就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怖的话语,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张予润不懂。
他想既然她们不告诉他,那他就自己去找吧。
还没踏出小院一步,他就被丫鬟们拦住。
他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拦我?”
小丫鬟们都不敢说话,只是跪在地上哭。
张予润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逆反心理上来了,抿着唇非要去。
这件事到底还是闹大了。
老族长带着长老们过来,张予润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那些从小服侍他的丫鬟们都被活活打死了。
小院中的地砖都侵满血液,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惨叫声久久不散。
他们说,“少族长,你同他们是不同的,你将来是张家族长,你背负着整个张家的兴盛衰亡。”
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
所以他没有父母,那些会让他想到父母的东西合该都被处理掉。
那些小丫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张予润提起父母的那刻,便止不住的哭。
为自己即将到来即死的命运而哭。
幼小的张予润也是在这一刻,被教育了最沉重的一课。
他在那之后,再也不会提起父母,不会提起那夜死去的二十八条无辜生命。
他只是变得愈发沉默。
再后来,族学已经跟不上张予润的学习进度了。
张予润便自己一人在小院中学习。
周围的张家人愈发的尊崇他。
他就像是那被供奉在高堂之上的雕像,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张予润从出生起便注定了,他是张家的族长。
就像是那些在他之前的族长一样。
为了张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张予润既定的命运。
可惜在既定的命运到来之前,最先到的是张家的垮台。
老族长在朝堂上犯了错。
他跟着先太子造反失败。
先太子被流放。
张家被扣上乱成贼子的名头。
而那位出身于张家的皇后娘娘在太子造反失败的那刻便悬梁自尽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发生,没有任何人料想到。
待到人反应过来时,张家已经倒了。
在家破族亡那夜,张家的死士们围着张予润逃跑。
老族长对他说,“予润,你要活着,只要你活着,张家就不会灭亡,你要为张家伸冤!”
禁卫军包围整个张府。
利刃穿破肉体的刺耳声,孩童的哭泣声,妇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块。
陛下,下旨,张家十岁以上男子斩立决,十岁以下充入奴籍,女子皆入教坊司。
可张家人为了不受屈辱,十岁以下孩童都服下毒药。
张家女为了名节,没有丝毫留恋在后院放了一把火。
火光迅速舔舐着木料发出嘎吱声,火光接天染红京城半边天。
唯有张予润被一群张家死士护着跑出张家。
临走前,他回望。
张家女在猎猎火场中自刎的一幕深深刻在他眼底。
他有些模糊的想着,或许他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
火光之中,张家这样矗立千百年的庞然大物就此轰塌。
十五岁之前,张予润学着如何当好一个族长。
十五岁这年张家倒台,张予润被张家抛弃,不许他和张家一起死。
他迷茫的望着那些沉默的死士,他知道,只要他一个命令下去,不管他的命令有多么荒唐,这些死士都会遵从他的命令。
就算是要他们的姓命。
一双双沉静的眼中充满了信任。
他们都相信,张予润会带着他们活下去,直到为张家翻案。
可张予润,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一夜之间没了家,没了从前一直努力着的目标。
张家没了,他也再也不是风光霁月,人人称赞的怀玉公子。
张家是乱臣贼子,而他则是张家残部。
但现实的残酷不许张予润再迷茫下去。
朝廷的追兵一直在找他们,若是一个不注意,他们就都会被抓住。
于是张予润学着从前老族长的模样,领着死士,还有一些没有死的张家幼童,活下去。
他们一面躲着朝廷追兵,一面搜寻证据试图有一日能为张家翻案。
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安慰人。
他十五岁前最擅长的便是顺从族长们学诗书武艺,十五岁后最擅长的便是杀人。
“别哭了。”
崔令宜流过泪的眼清澈干净。
张予润有些生涩的摸了摸崔令宜的发。
这是他模糊记忆中,唯一记得的,那对父母安慰小张的动作。
就好像是在对五岁时独自坐在武馆外内心中下着一场大雨的张予润说的一般。
不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