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过往云烟

崔令宜刚走出清风小筑,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她的意识沉浮在半空,好像没有任何落脚之地。

耳边是熟悉的抽泣声和说话声。

“小姐……发热,夫人……”

意识逐渐溃散,直到议论声将她意识拉回。

“太可怜了,她刚出生就要没了小娘,而且还遭了夫人的厌恶,她可怎么活啊……”

崔令宜悬浮在半空中,听着小丫鬟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位虚弱却美得惊人的妇人。

残败的住宿并没有折损她的容颜,反而因为有她的存在显得隔外亮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下的白色罗裙都被血污染成红色,屋内厚重的熏香都压不下血腥味。

妇人的臂弯中躺着一个白嫩的婴孩。

“孩子不要怨我将你换了,要怨就怨你父亲你母亲,谁让他们硬将我纳入府中的。”

她怜惜的抚摸过婴孩娇嫩的面颊。

“你们一家,合该也不得圆满。”

崔令宜混沌的脑子在此刻转动起来。

原来,眼前的人是她名义上从未见过的生身母亲。

很快,妇人便如同是一朵开到糜烂的山茶花,找的一室华光,却又迅速凋萎。

唢呐一吹,黄土一捧。

便是她最后的结局。

而那个婴孩则被忘却在角落般,唯有一个老嬷嬷照看着。

不人不鬼的在后院中长到了四岁。

她从小学会的不是旁的东西。

而是心计。

她利用自己的年龄,利用自己凄惨的身世和处境,换得那些小丫鬟的同情,由此换得更多的食物用来活下去。

五岁时。

她那个名义上的爹,似乎是终于想起后院中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不管不顾直接将她塞到了自己夫人院子里。

她知道夫人不喜欢她,因为她的生母得罪了夫人,还害的夫人再也不能生育。

夫人院子中的丫鬟自然是有眼色的。

她们故意不让她吃饱,还用手段磋磨她。

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耍些心计恐怕就是活不下去了。

于是她故意往主母要喝的药里放糖。

故意让那些丫鬟误以为她是在往药中下毒药。

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料中的一样。

崔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惩罚了她。

其实崔母的力气不大,和那些拧她肉死命下黑手的嬷嬷不一样,崔母的力度甚至和挠痒痒差不多。

可她还是装作被打的快半死一样躺在地上。

事情闹大引来了崔父,他请来了大夫。

她身上所有的伤就这么直接摆漏在所有人眼前。

从那之后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崔母干的最过分的事,便是逼她吃艾草。

虽然每次吃完她都会发高热。

但其实对比五岁之前要和狗抢吃食,已经好上太多了。

再后来,她和崔令曦都及笄。

崔令曦要嫁给天皇贵胄。

而她只是嫁给一个韩家没有实权的小公子。

她不想嫁。

她打听一番,三王爷原来成了个傻子,所以崔令曦这才有机会嫁给三王爷。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她,有些心动。

三王爷有地位有权利,更妙的是,还是个傻子。

她完全不用担心如何讨好他的欢心。

她知道崔令曦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于是她故意让人将三王爷成了个傻子的消息传到崔令曦耳中。

果然,崔令曦知晓后,直接闹得满城风雨。

她如愿的成了三王妃。

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知晓,三王爷其实不是个傻子呢?

三王爷在新婚夜就对她道,“崔二,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就同是梦魇,一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一样的人就表示,她要像他一样,成为孤家寡人,唯有彼此可以依靠。

她试图逃跑,联系三王爷的敌人。

却都被三王爷发现。

三王爷剪除她的羽翼,将她囚禁在后院。

一点点磨掉她的傲骨野心。

他常依偎在她颈侧叹喂道,“崔二,你的心肝和我一样的黑,只有你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我才能放心啊。”

前世去探望崔令曦时,其实是她要利用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向崔母坦白自己才是她女儿的事实,以此来换取世家对她的支持,好用来弄死三王爷后,扶持傀儡皇帝。

可惜,谁能料到崔令曦会一匕首了结了她。

还让她们俩都重生了。

崔令宜如同是看回马灯一般,望着前世发生的种种。

她想,前世千算万算,却反被聪明给害死了。

她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

仿佛被什么抓住。

将她重新拉入热闹的人间。

“小姐醒了,小姐终于醒了。”

桃李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姐,莫急,先喝些温水吧。”

崔令宜睁开眼,溃散的视线重新聚拢。

她看清了屋内此刻所有人。

张予润抱剑站在不远处守着。

一旁被他抓来的大夫还在瑟瑟发抖,“老夫说了,两贴药下去必醒,你们还不信!”

听到这句话,崔令宜察觉到麻木的舌根泛着莫名的苦味。

“桃李,拿些诊金给大夫,再送他出府吧。”

她哑着嗓音安排好事情。

桃李脆生生应下,转身去送大夫出府。

现在已然是半夜,府内已经落锁。

不过桃李是知晓哪里有小门可以出去的。

“张大人,你离那般远作甚?你过来些呀。”

崔令宜向他招手,烛光下透着血色的指尖如同珍珠般莹润。

张予润有些生气不肯过去,僵持在原地。

没有人知道。

在桃李哭着抱崔令宜回绛紫轩时,他的心脏差点要停掉了。

明明他就是一会儿不在她身边。

她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崔令宜似乎是猜到了张予润在想些什么。

她轻笑一声,声线委屈中带着些诱惑:

“张大人,你再不过来,我的手都要酸了。”

张予润不自觉的走到她床边。

“张大人,你坐下呀。”

崔令宜眸光流转,如瀑的青丝在床边逶迤,尚在病中的她容貌没有折损,反而多了些我见犹怜的意味。

张予润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慌不择路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弹幕一片欢乐。

“笑死我了,张大人要被令宜给吓死了。”

“在古代可只有夫君才能坐女子的床,张大人害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