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人养了两只宠物。”
“这个人对着其中一个宠物说，你是一只猫，对另一个宠物说，你是一只老鼠，让它们开始表演猫捉老鼠的把戏。”
“猫玩得很开心。”
“因为老鼠永远不是它的对手。”
“老鼠也吓得瑟瑟发抖地藏了十五年。”
“正当猫玩了十五年老鼠，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就把老鼠吃掉的时候，有人忽然告诉这只猫，那只老鼠其实是一头还没长大的老虎，此时此刻，这只猫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城主府正堂的角落里。
高大的梁柱在烛光照耀下摆出了长长的影子，遮挡了这场夜宴之中的一张桌案，一个人影坐在桌案边讲着故事，他的身体似乎永远被黑雾笼罩着，让每个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其他桌案后面都站着一个个随时准备侍奉的宫装侍女，唯独这张桌案后面空无一人，好似根本没有人看到这张桌案存在一样，甚至连修为高深的书院先生都对此视而不见。
一个青裙少女坐在黑雾男人的腿边，身体被黑雾化作的斗篷遮挡着也并未被人发觉，少女对于这个粗糙的故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是对自己咬着的桃子不太满意。
“这个桃子不好吃。”
“给我。”
黑雾男人伸手从她的手里接过桃子。
伴随着指尖的灵元融入桃子，裹在果皮里的果肉很快就变成了汁水，顺着被青裙少女咬过的缺口流进了桌案上的茶杯里。
“试试这个。”
黑雾男人端起茶杯递给了青裙少女，温声安抚着自己的手下：“明天就能吃到新鲜的灵桃了…”
“让我尝尝！”
青裙少女根本不理会黑雾男人后面的话，只是好奇地出手一把抢过盛满了桃汁的茶杯，吨吨吨地灌进了肚子里，小脸上挂满了新奇的欢喜，似乎十分满意自己喝到的东西。
“这个好喝！”
“嗯。”
黑雾男人拿起桌上的手绢，细心地帮她擦拭干净嘴角：“走吧，我们差不多该去迎一迎小公子了。”
“顾长明这里呢？”
青裙少女想要扒开拢在身上的黑雾斗篷，偷偷去看坐在这场夜宴最前面的顾先生：“他真的不会被吓死吗？”
“小心一点，不要被人看到我们。”
黑雾男人操控着弥漫的黑雾再度遮挡住了青裙少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反问式地回答她的问题：“顾长明的胆子很大，当年欺瞒我的胆子都有，又怎么会被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吓到呢？”
“真麻烦。”
青裙少女撅起了嘴巴再度缩进了黑雾中，似乎是对自己不能看到顾先生此刻的表情而显得有些不太开心，撅着小嘴嘟囔道：“如果他回去就杀了许渊那个小家伙该怎么办呢？”
“贪婪，是人的本性。”
黑雾男人摇了摇头，他对于顾先生未来的抉择了如指掌：“当年顾长明冒着背叛我的风险杀害了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为了得到那一头山海异兽，他又怎么舍得放弃一件马上就会到手的宝物呢？”
“可是…”
青裙少女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仰头继续问道：“难道顾长明就没有想过这是大人的布局吗？他怎么可能反抗大人呢？”
“顾长明在恐惧。”
“因为现在的他认为是我在十五年前布下的局。”
“不过在我们作为不速之客来赴宴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枚棋子给他送信，让他确信是许渊身上自己存在着秘密。”
“送信！”
青裙少女立刻像是触发了脑海深处的本能记忆一样：“送信这种任务应该交给我的！我送信的速度可快了！为什么要交给别人？难道那个人还能比我更适合做信使吗？”
“好了。”
“我们走吧。”
黑雾男人用力按住了青裙少女扬起的小脑袋，口中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让那枚棋子送信，不过是利用一个必死之人身上最后的一点儿价值，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那么多了。”
黑雾男人身上的雾气弥漫开来。
整个城主府的大堂内都出现了一条黑雾汇聚而成的道路，黑雾男人伸手抓起还想要争辩吵闹的青裙少女，顺着黑雾悄然消失。
在场的人都不曾察觉到异常，并不知道这场夜宴来过恶客，依然还在热切地讨论着关于山海异兽和三境同修法的事。
“为了能够使用三境同修法，就要从小就在体内封印一头山海异兽，这种行为可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一位书院弟子坐在席上，不由得出声感叹道：“想要得到一头山海异兽，比让一个孩童从小就开始三境同修更难，甚至比修士触摸到十境之上的境界还要艰难啊…”
“山海异兽这种要求可真不低…”
“如果用要求不低来形容，师兄未免有些太轻描淡写了。”
“单单只是一头山海异兽的价值，甚至比我们的性命还要宝贵，这些山海异兽最低的价值也能帮助一些在第六境修士弥补他们在第五境潜元境修行时开辟灵宫落下的缺陷，让他们重新有机会能够踏入第七境，如同重生一般再度登上修行之路…”
“……”
顾先生听闻此言的时候心神一凛，身体迅速从恐惧中复苏过来，多年与许渊的互相折磨让他的神态早已习惯性地恢复自然。
“这倒是说差了。”
顾先生的手中捻着茶杯，状似波澜不惊，仿若一切都未发生一样冷静下来：“至少作为书院的弟子，我们的观念要在今晚变一变了，书院对于山海异兽的典籍或许也要改了，一头山海异兽最低价值应该是帮助孩童踏入修行时使用三境同修法打好根基…”
“哈哈哈哈…”
“顾师叔说得不错！”
“先生们的确要改改书本了！”
“如果连打好修行根基这种问题上也能发挥用处，以后山海异兽的价值反而是要大大升高了，未来再出现一头山海异兽，肯定会有更多修士为了自己子孙后辈修行也要拼上老命去争去抢了！”
“……”
整个夜宴上的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
在场的书院弟子们或许对于如同天上日月星辰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的山海异兽不感兴趣，对于如何让书院修改课程内容和藏书典籍的兴趣很大，这相当于是他们学生在挑战书院的知识权威！
“一群小混蛋！”
书院的先生们迅速清醒了过来，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那群起哄的学生，高声维护起了兰陵书院的师道威严：“你们几句话就想改了书院传承数千年的典籍，也要先找出来个明证典型再说吧！”
“哈哈哈哈…”
“先生急了！先生急了！”
一群书院弟子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
顾先生的嘴角也随着众人的笑声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是他的眼眸慢慢压低了下去，他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如同看着随时会将他吞噬进去的黑暗深渊。
因为在他的手中…
真的有一个确切的明证典型。
那个一直在暗中隐藏欺骗他的学生，让他这个自以为高高在上地操控着对方人生的先生，在这十五年来活得像是这个世界勾栏戏台中那些丑陋笨拙又演技低劣的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