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慵懒的一天

所罗门古堡，禁书库，小阅览室。

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空气弥漫着陈旧的霉味，地面高低错落地堆放着许多古书，围成了一个圆。

这些书的表面磨损得模糊不清，有些甚至沾满了斑斑血迹，让人怀疑背后的血腥历史。

顺着灯光往上看，椅子、木桌、甚至在到顶的书架上，每一寸空间都摆满了这样的古书。

秘典、碑文、笔记、手稿、残页……这些书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环面，只留下一条小路，通往外界的禁书库。

哈维躺在中央，慵懒地看书。

那散漫的气质，和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似乎在这里的应该是某个面容阴鸷的邪恶学者，或是久经沧桑的老隐士，而不是这不知人间苦恼为何物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高处的花窗玻璃终于射进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照着他柔和的侧脸，驱散了房间里的昏黄。

“不小心又看了一整晚啊。”

他把书本合上，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接着起身。

一切都要追溯到一周前，他被这座古堡的主人——吸血鬼少女伊莉娅抓来这里开始。

对方实在强的可怕，轻而易举就将他俘虏，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乖乖就范。

不过好在伊莉娅并没有将他扔进地牢，而是给了他在城堡里自由活动的权利，且十分慷慨地将禁书库向他敞开。

他这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被封禁的上古专著，并从中找到他感兴趣的「暗黑学」的一个偏门分支——「阴影学」有关的书籍。

他将这些书遴选出来，全部搬到这个小阅览室里，开始一本本的读。

对普通人来说，这类书只要读上几分钟，那邪恶的内容就会扰人心智，使人陷入癫狂。但哈维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事，反而读的津津有味。读累了，他就躺在地上休息，倦了就走到外面发发呆，欣赏墙上巨大的恶魔壁画。

他很快定下目标，要在三天后的午夜，那个一年一度的“圆月之夜”前，达到「阴影学」入门的水平。

不过偶尔，他也会允许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比如现在。

今天的天气久违的舒适，是这几天中最好的一天——待在阴森森的古堡里实在太可惜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出禁书库，穿过领主大阁、主厅、箭楼，沿着风雪连廊一直往前。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啪嗒、啪嗒，脚步声在偌大的古堡里显得十分清幽。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到古堡的内院。

翠绿的藤蔓爬满了围合的高墙，几棵苍天的古柏挺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庭院里。

哈维征得过伊莉娅的允许，来到这里并不算逃跑。

他席地而坐，大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感到神清气爽。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兴冲冲地起身，做起了简单的热身运动——体内生锈的机械结构，传出刺耳的摩擦声。

“啪”。

随着最后一下转体，好几个微小的齿轮从他的颈部崩出，他感觉脖子似乎更酸痛了。

“看来身体各个部位都处于崩坏的边缘，连最基础的运动也做不了。在找到合适的替换部件之前，只能尽量减少运动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

哈维穿着精致的米色制服，头发乌黑而浓密，身材修长，脸庞柔和帅气。如果从远处看，会觉得他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贵族少年。

但这只是表象。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表情一直保持着些许的忧郁，很少会变化。在脚踝、脖颈等裸露出来的连接处，还能看到许多精密的机械结构。

——类人的外表下是机械的身体，他是发条动力的发条人。

正当他烦恼时，一道青涩的声音从身后的走廊响起：

“发条人，你、你跑到这来了！”

哈维转身，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裤子、打扮清秀的管家，出现在他的眼前。

“韦恩，早上好。”

哈维用标准的王国见面礼，十分礼貌地跟这位管家打招呼。他使用的语言是中央大陆的通用语，语态则是面对男性朋友时的中间态。

虽然他并不清楚韦恩的性别。

只是看她身材板正，制服似乎也是男款，并且从没有对哈维使用的语态进行过纠正，就这样姑且把她当成男性来看待。

“礼节什么的，就不必了。早、早餐已备好，请赶快到餐厅，伊莉娅大人要生、生气了。”

这位叫韦恩的管家表情清冷，似乎想装出一副疏离感，但偶尔的口吃却透露出她的紧张。

自己是人畜无害的发条人，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韦恩的皮肤是苍白的雪色，显得双唇更加殷红。两片嘴唇之间还有一点点露出来的虎牙，或者说是——吸血鬼的獠牙。

她是伊莉娅的贴身仆从，也是高等血之眷属。从她能够清醒地对话、没有影子，并且完全不惧阳光这几点上就能清晰地看出来。

“这、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下次可不会再来提醒你。”韦恩说完，便迅速地转身离去，仿佛不想再多看哈维一眼。

哈维只得赶紧跟上。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很快走入一个繁复的餐厅。

外面风和日丽，这里却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仅有的光源是几根摇曳的蜡烛，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哈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左手边就是主位，此刻空着，伊莉娅不见踪影。正对面一左一右分别是韦恩，以及城堡里另一个高级眷属，银发的老管家亚伯拉罕。

“早上好，两位。今天的天气很好，不妨把窗帘……”

哈维正想友好地提议拉开窗帘，韦恩却立刻用眼神打断了他，仿佛在提醒他闭上嘴。

哈维只得尊重他的意见。

还是吃饭吧。

但眼前的食物却让他完全提不起劲——

主食是蝙蝠烤翅、老鼠肉排，蔬菜是老鼠肉丁沙拉，汤是浓稠的红血汤。

两位管家默默享用着早餐，刀叉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哈维随意地吃了一点，便将餐巾拿起，不着痕迹地吐掉大部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着与眼前那位和慈祥一点不沾边的老管家搭话：“亚伯拉罕先生，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到伊莉娅小姐？”

接着就是令人尴尬的漫长沉默。

中间韦恩像是偷偷的叹了口气。

老管家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后，这才缓缓说道：“容我好心提醒你，哈维先生。你本来是不可能和我们一起用餐的，因此你也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他优雅地叉起一块切好的肉排，放进嘴里，接着又开始漫长的咀嚼。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咽下食物，接上下一句：

“事实上，能让你在这里活动，甚至让你使用禁书库，完全是伊莉娅大人的仁慈。如果你胆敢再这样直呼主人的名字，那么我即使违背她的旨意，也会当场把你宰了。听清楚了吗，【圆月之夜的祭品】，哈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