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很久,喝得微醺的三人,觉得这酒楼没什么乐趣,就一起出去走走。
如今街道两边都是些灾民,繁华喧闹的声音属于街道,而那些小巷中,总能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这种场面,让断玉楼心神恍惚。
耳边传来一阵阵笑声,却是青楼之上的风花雪月,酒池肉林。
青楼里的仆人,端着一盆一盆的剩菜剩饭,趟过地上的难民,然后将没吃几口的饭菜倒进了地沟。
难民们就像是老鼠,这个词很难听,可很形象。扑棱着身体,瞪大灰暗的眼睛,跳进地沟,争抢了起来。
散发着香气的剩饭剩菜和恶臭的淤泥化作一团,他们却吃的香甜。
断玉楼着了魔一样,拎起那个仆人的衣领,“为什么不直接倒给他们!”
仆人委屈道:“主子是这般吩咐的,若是直接倒给他们,明日来乞食的就多了,我们没办法做生意了。”
断玉楼松开仆人,默默无语,牛平冷笑道:“你看,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别去当什么大侠,大侠只能帮一人。要做,就做大,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规则行事,那时候,能帮助的人,也就更多了。”
“嘿,快去看看,城门那边有人被吊死了。”
好信的人吆喝了起来,一群人都往城门那边跑。
断玉楼三人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城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门楼之上用两根长长的麻绳挂着两个人,一个大一个小。蓬头垢面,大的死之前还在托举着小的,想要让他多活一会,如今死了,手臂僵了,还保持着向上托举的动作。
而小的,是一个不大的孩子,骨瘦如柴,头发垂落覆盖面庞。风一吹,小小的躯体像是一个稻草娃娃。
什么东西从孩子的手里倒了下来,落到了断玉楼不远处。
他瞧得真切,是一根,满是牙印的鸡骨头。
霎时间,冰冷无比的杀气仿佛化作了实质,四周的人只觉得心惊肉跳,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本能的围绕着断玉楼空出了一块。
孙天奇瞪大了眼睛,双目血红,牙齿都要被咬碎,“这狗官!我要宰了他!”
断玉楼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有感应的抬起头,城门楼上站着一个捕快,正是被断玉楼扒光衣服的那个。
他嘲讽的看了一眼断玉楼,大声道:“你们听着,府尊让你们这灾民进城,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惠。给了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要知道感恩,不能为非作歹。若是不听话,这就是下场!听明白了吗!”
那些围观的难民都害怕的低下头,根本不敢抬头。
“还有你们这些武林人士,不要仗着有几分手段就肆意妄为。这里不是你们乡巴佬呆的乡下,没人管束。这里可是青古城,青州辖属的三大华城之一。你们若是不收敛些,有人会收拾你们。”
“狗腿子也敢这般嚣张!”孙天奇提棍便要上前,却被牛平拽住,示意他看向城墙之上的角落。
在那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好像一直都站在那里,眼睛动都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塑。
他穿着一身灰衣,完美的和环境融为了一体。只是站在那,只是看见他,就能让人觉得心神一跳,警惕自生。
“人世间....”孙天奇近乎是低吼出来的三个字。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四周前来看热闹的人,纷纷色变,四周寻找,然后掉头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骇人的魔鬼。
“断兄..”牛平的话音未落,一只夺魂的箭矢已经从断玉楼手中飞出。
那个捕快还在上面耀武扬威,忽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胸前已经被血红洇湿,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衫缓缓滴落。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大概知道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本能的寻找杀死自己的东西,他转过身,发现身后刷着斑驳红漆的柱子上,钉着一根鸡骨头。
脆弱的鸡骨头仿佛钢铁所铸,入木三分。
他身体一仰,从城门楼上栽了下去。
城下众人惊呼,大叫着跑开。人们是好看热闹,可也会本能的趋吉避凶。
不过片刻,城门前已经空了出来。
只有断玉楼三人站在那里。
牛平额头渗出一滴汗水,顺着脸颊从下巴滑落,他双目紧紧的盯着那个灰衣人,还时不时的看向别处。人世间的人,不会单独出现。
你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伙伴一定就在能够杀死你地方等待着狩猎的机会。
这便是官府的后台,朝廷应对武林的资本——人世间,一群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组成的组织。
灰衣人灰色的眼眸动了动,死寂的目光扫过,断玉楼只觉得一阵恶寒,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片刻,那目光不再看向这边,仿佛捕快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断玉楼转身,看了一眼街道的尽头,有几个人正在悄悄溜走,那身打扮,正是官府的衙役。
若是其他人,在看见人世间的那一刻,就已经住手了,放弃一切想法掉头就走。
因为人世间杀人从不讲证据,若是和他们对上,你就要希望他们没把你的家人同样列入清除目标。
不然,你的一次冲动,可能会让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
而最可怕的是,人世间这个组织里,没有等级之分,每个人,都是最为可怕的杀人机器。
断玉楼眼神淡漠,大步流星,直奔青古城府衙!
孙天奇和牛平,也毅然跟上。
......
“老爷,您真是好手段啊,这样做以后,城中的人,怕是都知道您有人世间的高手做护卫,都不敢打你的主意了。”贾三别的不会,可拍马屁,是他的强项。
侍女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入陆知府的口中,陆知府闭眼享受,“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和那些泥腿子起冲突,平白拉低了我的身份。回过头,他只要在这青古城中,我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他。他既然逞英雄救人,那我就杀了他要救的人。”
“我特意将人世间的人派去了那里,即使让他又愤怒,可又对我无可奈何。哼哼,一群持武逞凶的贼人,真当自己是大侠了?可笑。”
贾三犹豫了一下,“府尊,那些人可都是没脑子的,万一冲动起来,跑到我们府衙闹事怎么办!”
陆知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他敢!江湖人什么时候敢对官府出手了?我料定,他肯定会选择晚上伺机行刺。今夜我就要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进来!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怎敢招摇过市?”
一个人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摔了好几个跟头,连帽子都来不及扶正,就冲了进来。
陆知府皱着眉道:‘怎么这般冒失!自己去领罚。’
那个衙役面色惊恐的道:‘不好了府尊,有一个恶徒杀过来了!’
陆知府身体一震,险些掉下椅子,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他杀过来了?就现在?”
衙役哭丧着脸,“对,就快到府衙门外了!”
外面,断玉楼大步流星,一手持刀,刀尖垂地,留下一连串的火花。一手反握短剑,藏于手臂之后,蓄势待发。
衙役,捕快,仆人,士兵,皆慌忙逃窜,不敢迎敌。
他身后便已经是尸横遍野,行走之间带动着血雾跟随,仿佛披上了一道红色的披风。
断玉楼来到府衙前,平静的声音响起,“挡我者死,后退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