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异食者】失踪的丈夫

1

两天前。

“妈,爸去哪了呀?”

孟秋河坐在餐桌前吃着三明治,女人则背对桌子,在厨房里加热牛奶。

听到询问,她的背影有一刹那的僵住,手中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女人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定。

她咳嗽了两声道:“你爸啊,老家有事回去处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烦人亲戚。快吃吧,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

回老家?

可这都过去快一周了。爸爸前些天还答应她会参加这学期的家长会,怎么又反悔了呢?

孟秋河不禁有些懊恼,闷闷不乐地塞进最后一口三明治后拎了书包朝门口走去。

正当她弯腰在玄关处的鞋柜里取下鞋子准备换上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夹缝中反射出的一缕微光。

是爸爸的手机屏幕在反光吗?

孟秋河伸手去捡,妈妈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女人维持着温柔的语气轻轻说道:“秋河怎么还不走呀?再拖延的话可是要迟到了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孟秋河一激灵,手机又重新摔了回去。

母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像是有无数条细小藤蔓在眼球上蔓延开来。

女人的一反常态,让孟秋河不禁感到好奇。

“妈,爸的手机怎么会在这儿?他回老家不带手机吗?”

然而女人却不以为然:“大惊小怪,摔坏了而已。”

似乎是觉得顾左右而言他太过明显,她又找补道:“至于家长会,妈妈会替他去的。”

说完,女人便兀自转身离开了。

妈妈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接连避开了孟秋河的两个提问,算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无着落。

孟秋河矮下身子,动作利落地换上鞋,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爸爸的手机是上个月新买的,他爱护得跟宝贝疙瘩一样。

那天,自己站在花坛边上,手里拿着爸爸的新手机聚精会神地拍照。

突然,一个熊孩子猛冲过来,撞得她一个趔趄,手机脱手飞出,而后重重摔下。

“砰!”

一声脆响,她的心也随之一颤。

几乎是同一时间,爸爸冲上来,脸上满是紧张。不出所料,她被恶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男人蹲下身小心地捡起手机,然后轻轻抚摸着屏幕,确认它是否安然无恙。

看到手机完好无损的瞬间,他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了眉毛。

2

今天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学校取消了晚自习,但未通知原因。

不过只要是不上课的消息,就总能让人开心,这是上高三以来难得能早早回家的一天。

孟秋河家住的是单元房,大楼外侧的墙壁陈旧斑驳,墙壁朝阳的一面爬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的叶片掩盖了陈旧的墙色。

楼梯间的空花墙上覆了一层灰尘,楼梯扶手上的油漆也早已剥落,斑驳的铁锈裸露在外,难看的颜色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了。

堆放杂物的地方有蟑螂窜来窜去,丝毫不惧怕被人发现,时不时从狭长的楼道里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来。

每层楼的走廊都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两侧房门相邻。走廊尽头的两端是通往楼梯的铁门。

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孟秋河就瞧见隔壁的张阿姨在走廊上踱来踱去,然后时不时向楼下眺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出于礼貌,她对张阿姨打了声招呼。后者手里提着购物袋,满脸堆笑地招手回应。

“秋河放学啦,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孟秋河不大想搭理一见面就问成绩的大人,于是随意敷衍过去。

“马马虎虎吧。”

忽然,女人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前悄悄问:“秋河呀,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孟秋河眉头微皱,不明白女人为何突然这么问,她眼底划过一丝凌厉,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神经大条的张阿姨显然没有注意到女孩神色的微妙变化,反倒是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后才松了口气。

女人没头没脑的话和神经质的举动都让孟秋河倍感不适,她不耐烦地说:“我妈挺好的,阿姨怎么会这么问呢?”

许是听出了对方语气不悦,女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失态,继而尴尬地摸着鼻子苦笑两声以掩饰尴尬。

“不好意思呀秋河,我今早听见你妈妈她……她……”

张阿姨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孟秋河即将失去耐心的同时,一阵尖叫声割破了走廊的宁静。

“啊——啊——啊——啊!”

张阿姨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她又惊又怕,赶紧拍拍孟秋河的肩膀告诫道:“注意安全。”

随后,女人动作麻利地带上了门。

孟秋河匆忙翻出钥匙开锁进屋。

厨房里,妈妈脸色煞白,她双手沾满鲜血,手中的菜刀仍旧不停地滴落血珠。

地板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发黑,有的则保持着新鲜湿润,反射出幽暗的光泽。

整个厨房显得黏腻又恶心。

她瞪大了双眼,颤抖着声音问:“妈,这——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缓缓抬头,凌乱的发丝混合着汗水黏在双鬓,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别过来!”

孟秋河忍住尖叫的冲动依言照做。

妈妈缓缓扬起嘴角,说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当心别把你的小白鞋弄脏了。”

孟秋河顺着她的话,下意识看向自己脚上的白色运动鞋,鞋子侧面不知何时沾了一小滩湿哒哒的血迹。

“秋河乖,先回房间写作业,饭做好了我喊你。今天的猪肉有点多,放在砧板上不好切。如果吓到了你了,妈妈向你道歉。”

浓烈的血腥气疯狂冲击着孟秋河的嗅觉神经,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巴快步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回到房间后,她魂不守舍地打开练习册,却迟迟动不了笔。

张阿姨欲言又止的那番话适时萦绕耳畔。

“秋河呀,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我今早听见你妈妈她……她……”

张阿姨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注意安全”又是什么意思?

孟秋河的脑子一团乱麻之际,女人平静又沙哑的嗓音从背后陡然响起。

“秋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女人扫了只字未写的练习题一眼,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