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彷如风向标无法飞翔

要迟到啦!

意外得到的三天假期结束了,学生们的心却像是老式屋顶会放的那种风向鸟,疯转!转得分不清早中晚,一排排迟到,极其影响课堂纪律,十分乃至九分的不像话。

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仕兰中学就卡在这个时间点安排了老师在门口守着,八点整预备铃声之后进校门的一律留在外面扣分写检讨——不但要抓迟到的,还抓男生奇装异服和女生披头散发的,很多女生都会预备一个发套,进校门前绑个松马尾,“过关”以后再伸手妩媚地一撸,哎嘿,又是一个潘金莲。

路明非嘴上叼着个掉渣饼,一边吞一边掉渣,飞驰在上学路上。他觉得学校真是贱得可恶,明明那些“公子小姐”都是坐小轿车来的,抓迟到能抓到的就只有他这种草根!

然而仕兰中学表示斩草就是要除根……

其实路明非会迟到也有他自己的部分原因,他和表弟路鸣泽睡一个卧室,是那种上下铺的构造,而小胖子的作息比他规律得多,每次表弟起床时,由于“吨位”的大幅变化,往往路明非也会跟着醒。

可表弟这几天不知抽得什么疯,整个人玉玉得不行,于是关心宝贝儿子的婶婶就打电话请了个假,连锁反应就造成了路明非起晚了。

顺带一提,路明非已经三天半没有登陆“夕阳的刻痕”这个账号了,自然也看不到那99+的信息栏。

路明非挎着空书包抄了个近道,刹住车定睛一看,学校门口已经站了一排草根,正扎成草堆登记自己的班级姓名。

打架前科刚过没几天,这时候还一头撞进去束手就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路明非心一狠,趁着大腹便便的年级主任训话,偷偷摸摸地溜到校门口西侧——那边没有围墙,只有一排一人多高的铁栅栏。

而路明非最擅长的就是有缝钻缝,没缝翻墙。每次路鸣泽又妈宝病发作和婶婶大吵时,他就会沿着楼梯上到天台,绕过堆积的纸箱、破马达和旧沙发。无视尽头铁门上贴着的“天台关闭”,从空隙里钻出去,深呼吸,眺望这座沿海小城。

而配合路明非翻墙行动的是他的书包,瘪得可怜,都不用脱,他伸手一攀就把自己吊了上去,像只蹦跶的袋鼠纵身越过栅栏,裤脚都没碰着铁栅栏尖,落地轻盈得让学校里闲逛的大橘都挺着个肚皮欣赏。

他其实挺有运动天分的,上次参加运动会很轻松就拿了短跑第一,可惜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越来越习惯将自己“藏”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渣,状若无事地穿过操场,离老远看见门口排队等扣分的那帮人中有两个熟悉的胖子。于是就很嘚瑟地招了招手,谁知乐极生悲,年级主任正好回过头来,路明非对视线极其敏感,扭过头撒丫子就开跑。

年级主任眯细了小眼睛望着路明非的背影,疑惑地问:“那个学生是怎么回事?”

门口那俩让路明非感到熟悉的胖子是对孪生兄弟——徐岩岩和徐淼淼。他俩和路明非一样属于班级里的小透明,也同属文学社社员。

此时这俩胖墩,撺掇着门口那几位死道友不死贫道,齐声出卖了方才臭显摆的那个人:“翻——墙——呗——”

岂有此理?无组织无纪律!面刺寡人识人不清?太不像话了!

年级主任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地中海反射出太阳般的愤怒,扯着嗓子咆哮:“你给我站住!哪班的!”

这怎么可能站住?路明非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似的贴地飞行,心说:“让你逮住我等着数罪并罚?那老衲以后吃饭估计连个荤菜都别想有。”

这时,教学二楼西侧,一个女孩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灰尘,她临时从孤儿院请来的‘监护人’正和里面那位洒了三斤六神花露水的班主任互相吹捧,全是没有营养的对话,听得她无聊到爆炸。

她对未来的校园生活一下子就没了期待,于是就偷溜出来寻找僻静的场所。

经过狭长的楼道时,她看见几个穿搭比较精致的男生聚在那,估计是有点家底的富二代或者特长生,早自习管不到他们的同时也和女孩一样无聊,只不过不是想静静,而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抽烟唠嗑。

其中一个忽然伸长了脖子往外瞅,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正把护栏当做靠背的男生,“哎哎,赵哥,你看那个……怎么有点像你们社那个舔狗路明非?”

赵孟华闻言侧过身,把脑袋伸出了窗外,正好看见路明非由远及近,连滚带爬地过来。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路明非一仰头,与楼上的人来了一瞬间的“深情”对视,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教学楼。

赵孟华莫名地觉得有点烦躁,就好像是路明非往眼睛里藏了一把刀子。

好一会儿,教导主任球形的踪影才姗姗来迟,双手杵着膝盖喘了一口气,吊着嗓子嗷嗷叫:“站——住!”

坏小子们齐齐爆出一阵哄笑:“那小子真好玩!”

女孩围观了这么一场闹剧,心想:“他们的嗓门真大,就是脑浆太少。”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垮了下来,她淡漠地塞上耳机,推门进了楼道尽头的女厕所,就着耳机里播放的“冒険でしょでしょ?”,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校服和马尾辫,末了还弹出食指按住嘴角两边往上扬了扬,略显婴儿肥的脸颊上显出两颗小虎牙。

“夏弥啊夏弥,可不能崩人设啊。”她先是轻笑,但声音听着有点寂寥。

于是她又换了个语气,笑得更加灿烂,如璀璨的夏花。

她说:“我回来啦!”

确认语气无误后,夏弥正打算走,却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而后只听“哐当”一声,还混着人的惨叫。

哦,是打架了。夏弥心想。

像是验证她的猜想,隔壁的噪音越来越多,有清脆的巴掌声,还有后背连续撞在墙壁上的闷响。

直到上课铃响,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

又隔了许久,夏弥才悄无声息地从厕所出来,看了一眼隔壁地板砖上滴的鼻血,她伸脚将凝成一点一点的血珠碾开。

“我们都只是孩子啊。”她对着碾成一条扫把形状的血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