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夏末的试胆大会（三）

七月中旬夜晚的风还是挺舒服的，徐岩岩靠在古楼跟前儿那块市级文物级别的石碑，看着面前的路，确认着手机里的信息。

四周挺暗的，十点之前体育教研室仓库那边的灯还亮着，远远的照亮半个操场。十点一过，就只剩下月光了，看东西就跟褪色了似的。

零点还差十分的时候，从操场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应该就是路明非了，徐岩岩站直，把手机揣回进兜里，压下肚子里那点小愧疚，准备迎接。

但那个人往这边走了一段之后又停下了，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看上去像是在掏兜，接着徐岩岩就看到了光线。手机？不对，路狗哪来的手机？

那束光往这边照了过来。不过距离有点儿远，那点儿光明显照不到徐岩岩这边。

哦，是个手电筒。

他啧了一声，摸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文学社小群体里的消息，觉得就路明非这个胆子应该很简单就能达成。于是就把手机放到自己下巴下方，想了想又把牙也龇了出来。

要不再比个鬼脸吧？

在直板手机的光从下方照亮他龇牙咧嘴胖脸的同时，那边手电筒的光灭了。但还没等他乐出声，一束强光紧接着就打到了他眼睛上。

“嗷嗷！路明非，你！”徐岩岩当场被射出猪叫，像只阴湿蟑螂那样赶紧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这丫的居然带了个强光手电筒！还就这么怼脸射过来。他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视野也是白花花的一片，比小电影里的马赛克还浓重。

路明非没有说话，也没有把电筒移开，就那样跟着徐岩岩脸转的方向，跟着一起动。

最后徐岩岩放弃了抵抗，胳膊遮着眼睛，听着路明非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他面前。

“其他人呢？”路明非关掉手电问了一句。

徐岩岩感觉能有一分钟，他眼前才开始慢慢出现了四周的景物。

“那么大个手电筒？”徐岩岩慢慢看清了路明非的脸，“你怎么不干脆提议白天来呢？还得是正午时分……”

话还没说话，身后的鬼楼突然传来一声响。

“赵老大他们提前进去了？”路明非犹犹豫豫地问，虽然有点预感这是赵孟华因为地板砖那事对他不爽。但大家毕竟是同学还是一个社团里的部员，路明非寻思着过来捧他几句，陪他玩一圈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这心态颇有点把赵孟华当暴躁娇妻哄的味道。

嘎吱——刚才的声响意外地还挺有余韵。

徐岩岩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还有些地方看过去的时候是一片黑里透白，视力估计还没有完全恢复。

怎么回事？这和之前群里的消息不太一样。不是说好到零点和路明非一起进去，分开行动。会有几个同学提前躲进鬼楼了，他们负责在楼里弄出点动静，徐岩岩负责在路明非周围监视和拱火，直到把路明非吓跑，会有人守在门口拍照。

这次试胆大会的活动说明里只有在楼里坚持得最久取胜这一条，但获胜者已经内定，第一个跑出去的胆小鬼也已经内定。

路明非的强光手电又亮了，穿过层层的树，这回照在了鬼楼上。

鬼楼确实有些年头了，是上世纪租界区特有的西洋风格。共四层，下面是顺着楼梯一层层上去的走廊，走廊上是排列着的房间，窗户都很破，只剩下了窗框，挂着蜘蛛网……看结构应该还有个回廊，中间有天井，但不进去是看不到的。

它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教学楼里显得格外颓废，看起来就像是一片不伦不类的斑，破坏了整个夜晚的气氛。

这些都是徐岩岩此前跟着赵孟华过来考察时对鬼楼的印象。

并不是他现在看到的，他现在能看到的只是被路明非的手电照亮的那一个圆，圆里是黑白色的凌乱，甚至好几眼他才看出哪里是扇窗。

路明非没有手机，上课时间以外很多消息都后知后觉，而他对陈雯雯的暗恋，早已是司马昭之心了。赵孟华想打消他的非分之想，采取的是恶作剧的方式。这个活动其实只有文学社的人会参加，对一个刚升入高中部的少年来说，胆小鬼这个标签足以让他不能抬头做人。

也有人在私下的小群里嘀咕，觉得赵孟华有点小题大做了，而且规则上也没说让人陪着啊。赵孟华表示屁的规则，不是陪他进鬼楼，而是把路明非吓出去，吓得越狠越好。

是不是赵老大那一批和我有时差？徐岩岩冒出了这个天才的想法。他悄悄瞄了一眼手机，没有新信息，那就应该还是原计划。

“走吧，也不差这几分钟。”徐岩岩一张肥脸真的很难看出恶意，“还有把你那玩意儿关了，比黑着还恐怖！”

有时候比起看不明白，看明白了更吓人。比如刚才电筒光照过去的时候，他脑子里就闪过了不下十种鬼怪出现在空洞窗口的方式。

路明非关掉了手电，“要不你打头阵？”

“走。”徐岩岩转身就往楼里走，想着赶紧完成任务明天去吃麦当劳。赵孟华就是靠用零食和“请吃麦当劳”养着赵家兄弟俩，关键时候他们就得给大哥撑场子

路明非看着他的背影，在“要不要现在就回去”和“被人说是胆小鬼”之间犹豫了一秒，就快步跟了上去，他也发现徐岩岩一步一挪压根没走多远，看来也是有点害怕。那就没办法了，衰小子之间就该互帮互助！

等真的走到鬼楼跟前儿，路明非正想问一句要不就在一楼躺平，徐岩岩猛地转过来，那张肥脸一下贴上来。

路明非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吓得差点儿掉头就跑，但他为自己骄傲，他克制住了，而且为了壮胆他还吼了一嗓子，颇有武松打虎那劲，“干什么呢你！”

“草！”徐岩岩往后弹开一步，“你吼什么？吓我一跟头！”

“你突然转过来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路明非又有打开手电筒照瞎他猪眼的冲动。

“我，我就是……”徐岩岩边说边往一楼的窗户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我就，刚才……”

路明非紧张地跟着他往里看过去，感觉身上的汗毛纷纷起立迎风飘荡。

“看到里面有人。”徐岩岩说完这句话，一秒都没停留就往楼上跑了。他刚才确实看到人影了，那就说明活动已经开始可以放开干了。

路明非反应过来的时候，楼梯上一阵吱吱嘎嘎响后就没了徐岩岩的影子。

“也不怕又把地板踩通……”

他往四周看了看，也没见到其他参与者，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行动力都很强，这一楼安静得跟寂静岭似的，路明非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压根就没来，或者说……他又被抛弃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也抬腿往楼上跑：“等等我！你不会想拿我当垫子吧！卑鄙小人！”

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