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寻找

庆生骑自行车去找荣福去了,爱英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自己也知道,在没有完全找到荣福之前,大队那边还是要去一趟,便同观兰一起往大队的方向赶去。

荣福一跑出门,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这泪水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自己刚去世没多久的父亲,从他记事起,他就能感受到阿婆对于自己父母的敌视,但那种感觉对于现在的荣福来说更多是一种陌生,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这老太太总是有一种融入不进来的感觉,或许是自己亲生儿子早夭,或许是父亲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反正荣福就感觉不管怎么样,我父亲也是你儿子,可老太太在父亲葬礼上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相反确实一种异常的沉默,后来弟弟荣立出生了,这老太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钟爱这个小家伙,可以说是她吃的,弟弟也有吃,她喝的,弟弟也有喝,要说荣福不嫉妒那是假话,但是想到自己这一家子也是经常吃不饱,弟弟能吃饱那也不是坏事。自己吃不到,靠着自己瞒天过海的能力也是能吃到的。

想到这,荣福停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知不觉地自己居然跑到了大队的后面,他记得这附近有一棵大树,听梅乃之前说上面好像可以睡觉,就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树下,树干有三、四人合抱的粗,上面的树枝也很粗大,而树枝分叉开来,让这颗大树像是一把撑开的大伞,在上面睡觉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荣福熟练的开始往树上爬,手脚并用,不一会就爬到一根比较壮硕结实的树枝上躺了下来。

“其实这次也确实是我的错。”荣福心里想到:“毕竟自己确实是偷吃了这老不死的糖果,只是这一次不是我偷的而已,只是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孙子,也叫了你这么久的阿婆,吃你几颗糖果就动手打人,既然你不把我当孙子看,那我凭什么要把你当阿婆看!”荣福又想到之前带着自己一群小伙伴到处惹事的时候,有几个家伙的阿婆对他们可以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什么好吃的都一股脑的往她孙子的怀里塞,生怕了饿着自己的孙子,但也像阿婆防备我吃东西一样,给他孙子吃的时候也是躲着给的,要不是大家坐在一起吹牛打屁,荣福还以为他们的阿婆也像自己的阿婆一样。就这样,荣福想到了之前和小伙伴们的一些趣事,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就那样躺在树枝枝干上睡着了。

爱英一边走一边就在想荣福到底到哪里去了,但是想到观兰陪着自己找荣福,又想起刚才庆生叔说的:“谢什么,都是曾家的人。”爱英心里也就好受多了,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一颗树上睡着了。很快两人就到了大队,找到了大队书记启丰,把事情的经过跟书记说过之后,启丰书记沉声说道:“这是件大事,之前就有小孩被拐的事情,荣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得去动员一下大家一起去找,你们在这等会,我这就去广播通知集合。”说完,启丰书记转身进了广播室。

爱英心里很是焦急,哪怕知道庆生叔已经去大路上找了,但是她怎样都放不下,很快,启丰从广播室里面出来,看着爱英这样子,连忙安慰道:“我已经通知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你也不用太着急,他毕竟还小,虽然说受了委屈跑出去了,但一定跑不了多远,荣福这小子我知道,机灵的很,我感觉他现在多半在那个地方休息,肯定不会遇到拐子的。”爱英点了点头,观兰顺着启丰的话说道:“对啊,嫂子,你就放松会,先坐会,荣福这孩子很聪明的,或许我们不用去找,他自己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呢。”

等了没多久,大队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就有人问:“书记,这么急急忙忙地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启丰看了一眼爱英,随后说道:“是这样的,你们中有人看到荣福吗?”“我隔着很远看到他跑了出来,但是当时他跑的挺快的,我以为他去找人,所以就没注意往哪里跑了,荣福怎么了?”回话的是长根,他是荣福的阿公,平常他和荣福关系比较好,所以听到书记这么一问,他马上就回答了。

启丰说道:“荣福今天和他阿婆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去了,现在还没见人,放在平常我自己慢慢去找也就行了,之所以叫大家来,是因为现在有拐子在我们镇出没,很可能就跑到我们村里来了,大家也听说了之前龙回那边有小孩被拐的事情,所以,就劳烦大家一起帮忙找找,学校啊,附近的稻田里、上坡上啊,或者大路上啊,都找找,大家行动吧。”听书记这么一说,拐子的事情居然是真的,之前这个事情之所以传到南源这个村坳里,是有人去镇上赶集的时候听龙回那边的人说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当下大家都不敢懈怠,一边往外去找荣福,一边心里想着等家里那些小家伙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说说。

就这样,大家都开始行动了起来,到处可以听到呼喊声,有叫“荣福”的,那是荣福平常不怎么亲近的长辈的声音,有叫“混世魔王”的,那是平常荣福亲近的长辈的声音,还有叫“惹事王”的,那是被荣福偷摘过黄瓜、挖过红薯的......总之,大家几乎都在卖力的找寻着荣福,可是都默契的没有在大队附近寻找,加上荣福这么一个睡觉雷声都吵不醒的主,自然一时寻找无果。

中午太阳当空,好在入秋时节,时不时有凉风飘过,也算是给寻找荣福的人们带走了一些疲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也越来越气馁,乃至于脾气暴躁的人甚至有些许的烦躁,开始抱怨起荣福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平时调皮就算了,现在还累的我们都一起来找,累死累活连根毛都不见,所谓是人言可畏,一人言起顿时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不想再找。有的人早早就回了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心态;有的人则是用心找了几遍,随后便是人往哪边走,他就跟着往哪边走;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很努力地一直在找,他们熟悉荣福平时常去的地方,但几乎走遍了大队的角落,依然不见荣福踪影。

大家返回了大队,发现庆生早就在大队等着,爱英看见庆生,赶忙跑到庆生面前,问道:“庆生叔,大路上有没有见到荣福?”说完便四处张望,随后又失落了下来,因为庆生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也对,如果找到了,荣福会来找我的,爱英想道。庆生说:“爱英啊,我一路骑到了镇上,但是任然没有见到荣福的身影,问过了住在大路附近的人,都说没看到荣福经过,你也不用着急,我想荣福应该没有出村,应该还在村里。你们找的怎么样了?”

爱英摇摇头,眼泪直涌出眼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观兰见状接过话头,说道:“我们也找了一上午了,角角落落都找过了,爱英甚至都跑了一趟虎形里长恩叔那里,都没有找到荣福,现在都大中午了,还没个消息的,哎!”观兰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启丰刚刚一直都没有说话,看到这种情况也很是无奈,向着大家摆了摆手,说道:“大家辛苦了一上午,都先回吧,下午再去找找。”说完,大家便都准备回家,长根这时候走到爱英身边,说道:“爱英,你别急,荣福这混世魔王应该没走太远,下午我们再帮你找找,先回去吧。”

爱英再也支撑不住,她为了找到荣福,去虎形里的时候甚至都没停过,一路小跑过去,在半路上遇见下山买烟的老篾匠,问过才知道荣福并没有去老篾匠那里,并又急匆匆地下山,之后顶着太阳又找了一会,现在爱英整个人彻底没了气力,顿时便要瘫坐在地上,幸好观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爱英,长根见势赶忙也帮忙搭手,两个人慢慢扶着爱英走到屋檐下,启丰也连忙从屋里搬了一张竹椅让爱英坐下。

爱英一坐下,混乱的思绪立即便主导了她的情绪,顿时哭号了起来:“我的命是真苦啊!自己丈夫死了,现在连儿子也找不到了,这以后得日子还怎么过啊!命苦啊!”听着她的哭号,众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无能为力,想去劝导,又不知该说什么为好,突然听到一声:“妈!”众人回头看去,才发现是祥娥带着荣立和小妹也赶了过来。

自从早上和母亲分开,祥娥就背着小妹,带着荣立来到学校,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梅乃,跟梅乃说过事情的经过后,梅乃马上就带着祥娥开始四处寻找,四个人将学校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荣福,孩子小,步子也小,忙了一上午,也只是找了学校和学校附近的角角落落,也没有结果。看着渐渐到了中午,祥娥别过梅乃,又背着小妹,带着荣立赶忙返回家中,却发现母亲没有回家,便猜到可能是去大队了,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大队方向赶去。

一跑到大队附近,祥娥就听到母亲的哭号身,眼泪也跟着流淌了出来,背着小妹,边跑边喊:“妈,妈!”

荣立也跟了过来,两个孩子扑到母亲身前,跟着大哭起来。可能是因为看到母亲和哥哥姐姐都哭成一团,小妹也跟着哭了起来,顿时,整个大队气氛越来越凝重,在一声声哭号的感染下,有的人红了眼眶,有的人沉默不语,有的人默默地侧过身去,不再看向这凄惨的母子、母女这边。

观兰红着眼睛,对祥娥说道:“把小妹给我抱着吧,她还小,你们这样别吓着她了。”说着便从祥娥背上解下小妹,抱在怀里。启丰接了一碗温开水递给爱英,宽慰道:“爱英,先点水吧,你也不要再哭了,我们要相信荣福这孩子不会有事的,先不要急,刚刚庆生不是也说了吗,荣福没有出村,你先把心收一收,先缓一缓,好吧?”随后,启丰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个孩子也先别哭了,祥娥你大一些,要听话,啊,你先带着弟弟和小妹回去,好不好啊?”

祥娥擦了擦泪水,倔强地说道:“我不回去,我在这陪我妈找荣福。”

启丰很是无奈,作为大队书记,他是很清楚荣福家的情况的,章生早亡,爱英现在单身一人带着四个孩子,老太太还不待见爱英,通常吃喝用度基本上就是靠爱英养着,不参与劳动就算了,今天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居然和荣福吵了起来。启丰心想:找到荣福之后一定要好好劝导一下他,这样不考虑家里的情况瞎跑,没出事还好,出事了这个家就真的毁了。启丰看着爱英和两个孩子,又看了看观兰怀里也在哭号的小妹,满眼的无奈和感叹。

爱英渐渐地不再哭号,慢慢地站起身来,双手牵着祥娥和荣立走到观兰面前,她从观兰怀里轻柔地接过小妹,然后抱着小妹,带着祥娥和荣立头也不回走了,只是她走的方向不是回家里,而是往大路的方向走去。启丰起初还有些不解于爱英的举动,沉吟了一会,猛然喊道:“爱英,你要去哪?”

爱英没有回头,一字一字地说道:“回新市。”

启丰赶忙跑到爱英的面前,劝解道:“回新市干吗?我们下午接着帮你找,肯定能找到,刚才庆生不是说过吗,荣福可能都没有出村,也可能没有出大队,你......”“不麻烦大家了,荣福找不见了,我留在这也没必要了,我和我的孩子们回吴家,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说着就想从启丰身边走过去,但启丰哪里会不知道爱英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不能让爱英这样回去,到时候吴家那边上门要说法,那怎么办?于是启丰马上又想要伸手去拦。

就在这时,大家身后传来一声:“妈!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