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水红的帷幔之间,躺着一个昏睡的女孩儿。她虽紧闭着双眼,却看得出眉间楚楚,形貌盈盈。

“头好晕,”女孩儿渐渐转醒,喃喃出声着缓缓撑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她习惯性的去扶眼镜,可是却触到了一只温软的大手。

顺着手往上看,她却惊住。

因这一霎间,她的眼前一片明亮,只清楚的看到手的主人还朝自己询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却有些慌了,几番打量下终于看清楚了床前青年,这不会是做梦吧,她忙掐了好几遍手背,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我,我没有不舒服”李辞紧声,结结巴巴的仰着脸回他。

青年轻笑一声似是应她,像是终于轻松了许多。他眉眼精致,还是一副矜贵少公子的样子,还没有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

李辞却在一霎那间哽住,她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她只记得无数个清夜里,他挥剑斩愁的身影,只记得自己每次探寻亓史无果的失望。

虽然未曾谋面,可是她的时光都耗在了他身上,总是要亲眼见一面才好。

可这个想法又是多么荒谬,大亓距今百年,已经入土百年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呢。

可现在,她竟是真的见到了。

“锖暨白,”李辞颤声仰眸,泪水镶在她的眼中,让她看起来清醒又易碎。

她又说道,“很高兴见到你”。

却见青年惊奇问道,“姑娘知道我的名字”。

岂止是知道他的名字,李辞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不过她很快就低头擦干了。

“自然是知道”,她答。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锖暨白以为,这姑娘应该不是个坏人,但是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呢,她都没见过自己吧。

李辞见他有疑惑,便用由头解释道,“裴公子玉人无双,得陛下青眼,天下皆知”。

原是如此,锖暨白带着略有羞赧的神色点点头,没再多问。

“既然姑娘无碍,那便请告知住处,锖某送你回家,”他温声道。

家?自己是个后世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有家,李辞慌忙摇摇头,“不劳烦公子了”。

锖暨白替她掖好滑落的被子,关心道,“是不是姑娘受了惊吓,不愿原谅裴某呢”

“怎么会”李辞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按住青年的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不愿原谅”。

“锖某当然知道姑娘的品性,不然姑娘不会突然出现替我挡了刀,只是,”锖暨白温和转声道,“那为何不让锖某送你回家呢”

他问的认真,眼里满是清澈。

见情势如此,李辞不愿再骗他了,只能诚恳道,“如果我说,我在这里没有家,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信吗”

锖暨白听到如此解释,默了半刻。

他一定以为自己是撒谎骗人吧,李辞心里暗想,下一秒却听锖暨白温声道,“姑娘所言,锖某可以信”

“公子愿意相信我,”李辞却先他一声抬起泪眼,恳切道。

看女孩儿这副情状不似作假,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又或者是这位姑娘受了惊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罢了,锖暨白心下叹了声气,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他定不能再让人伤心了。

“我相信姑娘”他想罢温声看她,“姑娘如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吧,暨白也欲要报答姑娘挡剑之恩”。

挡剑?一剑之恩?

嘶——李辞这才发觉自己手臂上裹着的伤布,怪不得起来的时候感觉那么没力气呢,原来是这样。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先在这里留下了,自己又没有地方可去。

思毕,李辞泪眸如云,势要起身道“公子客气了,不过我现下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可能日后要麻烦公子一段时日了”

锖暨白怕她起来时撑不住,忙扶住她道,“无妨,姑娘不毕挂怀”。

李辞便只好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门外传来通报声,“公子”。

青年探眸起身,先安抚女孩道“你先好好休息,锖某有他事,便不打扰了”

说着他便转身离去了。

“好,”李辞忍着手臂的痛,目送人离去。

哎——还没问他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李辞叹气,应该不是承平十年吧。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承平十年冬是一个转折,锖暨白成为锦衣指挥,而后效命皇帝,开启了他一生的苦果。

《大亓纪》也记载:“承平十年,重九日前因卿无敌,帝悦,赐近臣饮于宫苑,召冼宴射苑中。”

斩敌无数,令敌惧怕的近臣,正是升任大亓锦衣指挥使的锖暨白,赐饮更让众人不由审视这个手段果决的青年。

承平帝对锖暨白的宽宥是如同后发的利箭,箭箭未虚发,还被记上了史册,此后关于他数事,不尽其计。

从古至今,能被写进史册的不多,而能上史书且被褒扬的,更寥寥无几。

可锖暨白又怎么会从如玉一般的谦谦公子变成手段狠辣的奸臣呢。

李辞不相信,从前不信,现在更不信。

后世史上说他少年时其阴戾便已展露无遗。上京中人若提时,便是纷纷摇头,皆言杀孽之重,狠辣,冷血,没有心,犹如奸佞当道,为祸朝纲。

若他们都如此说言,李辞诚然无法辩驳,可是有处记载却很令人不解,就是汝南王,这位侯王生平清白,最恨奸佞,却数次为人人喊打的锖暨白辩驳。

如果他真的罪大恶极,那么汝南王怎么会这样做呢。

李辞揉了揉眉心,收回了思绪,史上说,大亓qi帝王萧琰早年才思敏捷,博通文史。后来却昏聩至极。听说只为宠妃荔氏,便散了后宫,中西二宫如同虚设。

没有立后只是因为朝臣反对。对于荔氏,萧琰是个不错的爱人,可于国,他却是个罪人了,特别是奉行一妻多妾制的大亓。

然荔妃却一生无子。还有野史说,荔氏无心帝王,多次欲要刺杀皇帝,未果,皇帝仍然帮忙遮掩。

不过这都是野史,李辞就当看个热闹。

重点是,君臣矛盾,可锖暨白一贯站在皇室这边,难道是朝中一派看他被看重便忌恨,进而诬陷?可这说不通啊。

李辞从这里醒来之前,便是在书房研读亓史中的两派之争,君臣,君主臣子。看起来君主领导一切,可是臣子却亦在其中制约不少,大亓的礼制也左右了帝王的不少决策。不过,这些东西也或许和自己关系不大,因为她到这里实属偶然,若是侥幸能瞻仰承平帝的天颜,也不亏。

李辞现在就一个念头,她想搞清楚,锖暨白是怎么被史官陷害的。那史官一定是收了贿赂,冤枉了好人。

哦对了,李辞挽起自己的袖子,想要看一下自己是魂穿还是身穿,然后发现,右手小臂内侧的红痣分毫没变。

没错了,看来是自己原来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