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澈他们这趟是正月初四出去的，昨天到家是正月十二。
村小正月十四报名。但教育局前几天就开始上班了。
这事儿一说定，方明峰就带着妹妹方明惠，和方明澈一起坐中巴去县城教育局了。
需要的证明文件等他们也都带齐全了。
路上方明惠忍不住盯着假寐的方明澈看。
怎么都想不通，堂哥就为了去BJ找离了婚的前堂嫂，就把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卖给她了？
听说他不缺500块，打算把钱给堂叔。
方明澈睁开眼，“看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澈哥你这样的人太少见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家族里居然还出了这么一个痴情种，纯的。
要不是亲身经历，她都不会信。
“过个两三年你就知道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一开，一切都不一样的。看得远或者说不得已走上这条路的，都吃到了时代红利。”
方明澈也没有多说。他现在说什么，绝大多数人只会认为他脑子进水了。
他这种行为，在世人看来就是......借用后世的名词来概括的话，就叫恋爱脑。
恋爱大过天！
方明惠十分的迷茫，“你这么信红头文件啊？”
“这一回，是真的。”
方明峰瞪妹妹一眼，“我虽然不知道所以然，但我觉得你明澈哥说得应该有道理。不然，大不了等一等，我怎么不能替你买到个好工作？”
方明澈笑了一下，“要辛苦明峰哥回头背锅了。”
他倒是可以办完了事，背着女儿拍拍屁股走人。
但堂哥是会一直留在村里的。
肯定会被方家的长辈指责，说他趁着明澈昏头的时候‘打劫’，自家人断自家人的后路。
哪怕碍于明峰哥是能耐人不当面说，但背后肯定少不了议论。
尤其是自己的父亲，上门去骂可能都干得出来。
毕竟他最得意的，就是供出了自己这个‘农转非’来。
方明峰道：“说什么呢，终究得了好处的是我们家。这工作早买到也有早买到的好处。明澈你先去首都闯一闯，没准日后还有我求到你门下的时候。”
“自家兄弟，互相帮衬。说那么客气做什么？”
方明澈思忖堂哥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毕竟是在外头跑的。他可能敏锐的察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去了教育局，方明峰一路给人散好烟、说好话。省了方明澈很多事儿。
就是那些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像在看奇葩。
不是家里有人要治病急需钱，从来没人肯把铁饭碗的工作这么卖了的。
500虽然是市价，其实也相当于是贱卖了。
以方明澈的收入来看，第一年前三个月15块一个月，三个月后转正就是29块5。
然后一年涨一块钱的工龄工资。
他现在拿34快5。
这是长长久久一辈子的事啊，关键以后还能传给孩子。
孩子的铁饭碗也有保障了。
不过，这个手续办得是真挺顺利的。
到中午下班前已经全部办妥了。
中午还是方明峰请客，三兄妹去搓了一顿。
方明澈给家里说的是有事和堂哥去县城，不回来吃午饭。
家里还以为是老板要请他们吃饭。
这不马上过节么，老板表示一下。
这下，方明澈还剩下三件事：去把村小的宿舍腾出来，都不是村小老师了，肯定就不能再占着；
他们父女的户口得转回村里，以后就没有商品粮可以买了。购粮证都要作废。可以说方明澈前头十年的奋斗就此归零；
第三件也是最艰难的一件事：把事情告诉他爸。
毕竟他爸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供养他读书，那真的是汗滴禾下土。
这才有了他成为居民吃商品粮的机会。
虽然在村小当老师不能大富大贵，但对比当农民，日子一直舒服多了。
尤其他上辈子2014退休，还有几千块的退休工资。
农民交半辈子公粮，有什么？
第一件事好办，方明峰道：“你先收拾，我去搞辆拖拉机来帮你搬东西。”
这个宿舍，应该不能直接给方明惠。
毕竟当初是双职工分的。
兴许会从中间分开，一半分给之前教育局领导的小姨子，一半分给方明惠。
但就算是骑自行车上班也不算远，也就四公里。
能给妹子弄个正式工作，她以后对象都要好找得多。
“好！”
方明惠道：“澈哥，我去帮你。”
学校已经有老师在了，毕竟明天就要报名。
当吴校长和几个同事得知了方明澈把工作转让的事，一个个简直是目瞪口呆。
方明澈道：“以后有机会再来看大家！这是我堂妹明惠，以后还请大家伙多关照啊。”
看这些同事的眼神，估计不等他走远，就会议论上。
他以后会给学校的人，村里的人提供很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些方明澈都不在意。
要回去给他爸说，才是他心头有些打怵的地方。
等到拖拉机开回村，方明峰兄妹帮着把东西往下搬。
方明澈家里人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父道：“咋的，你下学期不住校了？也行，反正你有自行车。颜颜就搁家里，让你妈和大嫂帮着照顾。”
大嫂很乐意。出去两趟，各九天，一次给了五块。
平常一个月给十块，她一定把小姑娘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方明澈点点头，“对，不住校了。”
东西不多，方父和方明华也来搭把手，很快就搬进去了。
农村修的房子，房间都比较大。挪了挪，也就都搁下了。
方明澈示意那兄妹俩先回去。
“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方父挥手，“走吧、走吧，辛苦你们了。”
等把人送出去，方明澈瞅瞅他爸。说是当爷爷了，但其实他爸才49，正当壮年。
农村里都这样。结婚早，当爸爸、爷爷自然也早。
这应该是不需要速效救心丸了。
“爸，我有个事跟你说。”
稍后，还没走到家的方明峰兄妹就听到方父近乎咆哮地道：“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左邻右舍听到的人也都懵了，这是出什么大事了，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