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九门为京城门户，现分派诸将守护，如有丢失者，立斩！”

“安定门，陶瑾！”

“东直门，刘安！”

“朝阳门，朱瑛！”

“西直门，刘聚！”

“镇阳门，李端！”

“崇文门，刘得新！”

“宣武门，杨节！”

“阜成门，顾兴祖！”

——这是一个压抑了众多人的停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这个身着红袍的中年男人身上，这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停顿。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好在，这个中年男人没让我们等待太久，沉默中爆发出那句沉重的誓言

“德胜门，于谦！”

他不负众望的将自己安排到了这个即将成为最为激烈的战场上

在这里他将成为

——德胜门的镇守者！

——北京城的保卫者！

——明朝最后的脊梁！

——一位为大明续命两百余年（这得以后才能看出来）的政治家、军事家、民族英雄！

——一代名臣，少保于谦（当然现在还不是）！

在所有人震惊于于谦的呼号声中，在龙椅上战战兢兢的监国皇帝朱祁钰手扶额头闭上了双眼，连日来的坏消息令他心惊胆颤。

自己这个皇帝还能做多久？

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宋钦宗赵桓？

祖宗的江山能不能守住？

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还能住多久？

硬的硌屁股的龙椅还能继续硌自己的屁股多久呢？

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来得那么虚幻，

兄长御驾亲征，结果土木堡大败，

英国公张辅战死！

泰宁侯陈滢战死！

驸马督卫井源战死！

平乡伯李珍战死！

隋安伯陈埙战死！

修武伯沈荣战死！

都督梁成、王贵战死！

尚书王佐，学士张益，侍郎丁铉、王勇等五十二将，皆战死！

京师二十万人全军覆没。

天塌了，身前没人了，

所以轮到了自己，

监国也是，

当皇帝也是，

万幸还有一个于谦在前面挡一挡。

随着于谦颁布下一道军令，朱祁钰回过了神

这道军令是所有人闻所未闻的，从一个未指挥过战争的书生，一个儒雅的文官，一个言谈温和，爱民如子的人口中吐出，扑面而来的却是腾腾的杀气：

“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震惊中的众人还没从于大人杀气腾腾的军令中缓过神来，于大人下达了他最后一道令人窒息的军令。

于谦把手指向兵部侍郎吴宁：

“大军开战之日，众将率军出城之后，立即关闭九门，有敢擅自放入城者立斩！”

这意味着，凡出城者，只能死战退敌，如若不胜，必死无疑！

豁出去了！玩命吧！凎吧！

于大人不但玩自己的命，还拉着大家一起玩命。

你要不玩命，于大人就玩你的命。

为了不被于大人玩命，只能自己玩命了。

夜凉如水，皇宫大内被一片诡异的静谧所笼罩。御书房内，烛火摇曳不定，燃烧的木炭在炭盆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监国皇帝朱祁钰斜卧在软榻上，眼神空洞而迷离，仿若被一层迷雾掩盖。接连发生的事令他充满恐惧，所幸有皇太后送来的的丹药，像冬日里的一道暖光，令他暖洋洋的，那从小缺少的母亲爱护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服下丹药后，他似觉精力大有增进，近日来积压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心情愉悦之下，对丹药一途起了兴趣。

朱祁钰近来时常陷入无端的幻梦之中。恍惚间，他似见自己化身仙神，腾云驾雾，遨游于九天之上，星辰触手可及，银河在脚下流淌。诸般瑞兽环绕，奇花异草散发着幽光，仙境之景美不胜收。然刹那间，画风突变，天崩地裂，洪水滔天，烈火焚城，鬼怪妖魔张牙舞爪，直扑而来。皇后和世子的身形总是在梦中飘忽不定，但朱祁钰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在南京的陪都了，那里没有也先的大军，要比京师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