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史阁部还不是也和勋贵集团私相授受?

那县官儿听到朱以海明着说不是他的错,心里不觉踏实了三分道:“上官大人从留都光降鄙县查察盐政,只是下官职小位卑,盐政转运上面的事,从来都是府里一手操办,卑职只是配合,此刻入冬许久了,两淮盐场已然封闭了。

大人要看,卑职自然全力配合,但是那盐场现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呀!

盐政上出产的账册明细,都是淮安府衙直接越过鄙县经办的,他们每次过来,我们县衙里的这些人,只能是给府里打打下手罢了!”

朱以海挪了挪屁股,坐正了道:“这盐场的产盐量,越来越少,朝廷官盐的盐价本来就是私盐的至少....两倍还多罢?

销量上就吃着亏呢,现下产量又一再的往下滑,谁不知道,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于天下!

产量少,咱们上下一起想想法子,能遮掩的,也就遮掩过去了。

但是动摇盐税,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呀!现在是什么时候?献贼直逼中都,闯贼又在围攻长安!南七北六十三省,处处都等着这两淮盐税续命呢!

这盐税上出了大问题,影响了军费,终于震动了史阁部,他老人家这才命我,只带这么几个人,先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要真是天公不作美,我就回去劝史阁部以后筹划军费的时候,少算一些盐政上的进项。

但要是有人在国难之际还要上下其手的玷污朝廷官员的脸面和体统,中饱私囊,到时候,史阁部奏明天子!

那一旦天威降至,这上上下下的官儿们便只有一死了。”

那县令先是心头一松,忽然转为一紧,又一松后又一紧,一颗已不年轻的心脏,七上八下的十分难受,不禁隆冬时节,也出了满头满脸的大汗,他用官袍衣袖连擦带抹着道:

“唉,不瞒大人说,小县虽然产盐,但盐铁是朝廷专卖,一煮出了盐,州府里面早就等着来拉!

小县除了下面的百姓,暗地里自行倒腾点私盐,实在是没分摊到这产盐的什么好处,就算有好处,也轮不着小县去分,盐政上的事要是真出什么纰漏呀,怕是大人还得去淮安府里查查。

那两淮盐场别说现在已经关了,就是还开着,那也得等白花花的盐煮出来,运出去卖掉,才能换钱。

这盐场里除了一群苦哈哈臭烘烘卖命的煮盐奴工外,实在也没什么可看的,大人如一定要看,下官这就去安排再重开,倒也不算太麻烦。”

这时一旁的杂役走到县太爷的座位旁把一盏热茶摆在了朱以海的面前。

朱以海身子前倾一手捏起青花茶碗的盖子,再扣上,再捏起的用杯盖敲着茶碗边玩边道:“我原本也是不想来的,这大冷的天,谁愿意跑到这鬼地方来?

只不过,史阁部再三交代了,这牵扯的是剿贼的军费,两淮防务总兵官刘良佐将军很得史阁部的看重,这闯贼上的着落,还得仰仗着刘将军,史阁部本想调刘将军的几万兵马西进中都帮马总督挡一挡献贼。

想着要是盐政上的钱够用的话,就不再另拨军费了,由淮安府走盐政的收款直接出,命我这是顺道过来看看盐场究竟有没有问题。”

“啊,下官敢打保票,我看守盐场得有五年了,绝对没有纰漏,若是卖盐的销量和卖盐的钱账,那是州府的职责所在,非下官的品阶所能与闻!”

朱以海捏着茶杯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松,杯盖跌落在茶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明响。

他坐直了身子向后一仰道:“那看来县尊大人政绩斐然呀!国朝地方官吏,三年一任,县尊大人竟在这尊位上坐了五年,还未请教,县尊贵姓呀?”

“啊!下...下官姓刘,承蒙陛下和史阁部看重刘将军,我是刘将军的堂叔,虽不成器,有个举人的身份,但在吏部排队多年,也没有位置,还是靠着侄儿在辽东和在这大江南北征讨流贼一刀一枪拼杀出的恩典,侄孙们年纪都还小,就便宜了下官。”

这县令起先吓了一跳,才细想确实一任三年,但自己跟刘良佐的这层关系,只要他还在位,自己这盐城县令,便能当到老死!

却是一时大意顺嘴说了五年,但他随即后半段的话又转为有恃无恐的骄傲,大大方方的说自己姓刘。

朱以海道:“原来如此,竟是朝廷酬劳功臣,荫封的恩典,那咱们便去盐场看看罢。”

刘县令一愣,刚刚是这兵部郎中自己说南京方面仰仗刘将军,又要调他去打献贼,自己这才有意无意的扯出自己姓刘,跟刘良佐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郎中难道不是应该,隐隐的捧一捧自己,然后盐场免查免看吗?

怎么好像他全然不当一回事,还要查什么盐场?看这人年纪轻轻,倒是套着这大红纻丝麒麟服,瞧着倒是不假,官凭又是真的。

怎么这么大的派头?竟然做到了兵部武选司郎中这样的大肥缺,恐怕不简单。

当下他小心殷勤着道:“那自然是谨遵大人安排。”当下便打发了县丞去找掌管着盐场围墙钥匙的工头儿,重启盐场去了。

这当口众人都在县衙高堂上等着,这刘县令凑近了县衙公案,对正在把玩茶具的朱以海道:“大人,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兵部武选司郎中的高位,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不知大人贵姓?”

“金陵赵鲁,你也不必奇怪,你说你是荫封的县令,我出身南京国子监,蒙史阁部看重,再加上这个。”

说着朱以海从官袍衣袖的内兜里掏出了那个小银牌,递给了刘县令。

刘县令接过一看,心下一惊非小,原来此人竟是武靖伯府的继承人!

在南京官场根深蒂固,比起自己确实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当下又躬身深深一揖道:“大人竟是勋臣子弟,下官真是失敬!”

不过当下这刘县令便一颗悬着的心稳稳的放了下来,这什么兵部郎中原来不过只是个纨绔子弟,史阁部表面上高风亮节为重臣表率,私底下还不是和勋贵之间私相授受?!

把这么大的一个肥差,竟生生的给了武靖伯府,这般卖好南京城中的勋贵集团!

还以为是南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派下大员前来查问,没想到只是送了个不谙世事的贵介子弟来这转一圈,攒攒资历。

便带他去两淮盐场看看海,就当是游山玩水了,结束之后好好的把他恭送出去,照样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