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合拢宴上的“高山流水”

趁着李文华去换衣服的空档，赵建军问大姐笑什么。

赵建国悠悠地说道：“侗人实诚，说什么都可以相信，但是不劝酒的话，却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过了一会儿，李文华换好了衣服，招呼赵建军，一起去吃合拢宴。

赵建国冲赵建军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准出卖自己。

赵建军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问道：“大姐，你在家吃什么？”

“我没事，把昨天的酸菜鱼热一下就解决了。”

赵建军见大姐这么说，便不再多说什么，跟着李文华往晒谷场走去。

到了晒谷场，赵建军看到平地上已经摆放了三排长桌，就像三列齐头并进的小火车。

侗寨的合拢宴，又被称作长桌宴，就是用一张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拼接成一个超长的桌子，桌子两侧摆放长凳，供入席的人就坐。

此时，合拢宴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大家正在陆续入座。

郑老板“捉到”的那条鱼，不负众望地夺得了第一名，他因此成为了今天最珍贵的客人，被安排坐在合拢宴最中间的位置。

一群有头有脸的人坐在他两侧，如众星拱月一般。

赵建军看到胖子坐在那群人的最外侧。

他担心胖子喝醉酒，忘掉答应给自己的钱，便跟李文华说道：“哥华，我看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你先找地方坐。”

李文华让赵建军快去快回，他会帮忙占位置。

赵建军应了一声，小跑到胖子身边，悄声问他要钱。

胖子倒也爽快，立即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递给赵建军，并邀请赵建军一起入席。

赵建军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不知道李文华坐在哪里，再想到之前大姐说过的话，索性便挨着胖子坐了下来。

胖子所坐的地方，离郑老板所在的位置不远，处于他的斜对面。

从赵建军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郑老板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硬菜——有整只的鸡、鸭、鱼、猪头，还有腌蛋、糯苕豆腐、红肉等侗寨特色菜。

合拢宴两端的菜就寒酸了一些，除了鱼肉，就是一些土豆、酸菜之类的东西。

鱼肉是刚用网从河里捕上来的鲤鱼，之前大家捉鱼捉得开心，鱼少了之后就不好徒手捉了，等人全上来后，就改成用网捕捞。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节俭的，总之不会浪费，而且更容易知足。

合拢宴两端的菜式虽然简单，但是大家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喝酒划拳的声音不绝于耳。

合拢宴既然是宴席，自然不能光吃菜，不喝酒。

宴席伊始，便有一排盛装打扮的侗寨阿妹，一边唱歌跳舞，一边劝酒。

为首的阿妹端着酒碗，走在她后面的阿妹则每人拿着一个酒壶，酒壶的嘴很长，差不多有一米左右。

她们首先找上了坐在最中间的郑老板。

众阿妹齐声唱“劝酒歌”，跳“劝酒舞”。

为首的阿妹双手托着酒碗，凑到郑老板的嘴边，示意他喝酒。

郑老板满脸堆笑，伸手扶着碗，闷头就喝，想要一口喝干。

然而，侗寨的酒是喝不完的长长久久。

为首的阿妹牢牢地钳住酒碗，不让酒碗动弹，她身后的阿妹则举着酒壶，长长的壶嘴对准酒碗，酒水从壶嘴“汩汩”流出，酒碗中的酒水丝毫不见减少。

在这个阿妹身后，还有举着酒壶的阿妹，她手上酒壶的壶嘴对着前面阿妹的酒壶，酒水从她的酒壶流进前面那个阿妹的酒壶里。

在她之后，还有阿妹端着酒壶……

酒壶接酒壶，阿妹挨着阿妹，“劝酒歌”不断，酒水不会停。

可怜的郑老板，不知道这是侗寨的“高山流水”，以为只要喝完碗里的酒就行了。

他“咕噜、咕噜”地喝着，本是低着头喝酒的，喝到后来，脑袋下意识地朝后缩，整个人都朝后昂了起来。

他想推开酒碗，可是端酒碗的阿妹，经验老道，酒碗一直牢牢地焊在他的嘴里。

一碗酒喝了差不多两分钟，还没有喝完。

后来，郑老板实在喝不下了，酒水从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来，端酒碗的阿妹这才放过他。

赵建军早就从大姐的嘴里听说过这种独特劝酒的仪式，心里有了警惕，当劝酒的阿妹来到身边后，他就想装成不会喝酒的样子。

然而，当阿妹一声甜甜的“阿解”喊出来，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酒水入喉，不是侗寨那种辛辣的米酒，而是带着淡淡花香的泡酒。

这种酒入口香甜，口感绵柔顺滑，极容易入喉。

赵建军憋着一口气，足足喝了好几分钟，获得周围阵阵喝彩。

等劝酒的阿妹唱着歌离开后，赵建军赶紧夹桌上的酸菜吃，泡酒虽好入喉，喝多了胃还是撑得难受。

因为紧挨着胖子的缘故，赵建军面前的菜式并不寒酸，各种肉菜都有，但是他最爱吃的还是侗寨的这种成年老酸菜。

他上辈子虽然贫困，但是在各种帮扶政策下，肉却是不缺，所以他在合拢宴上夹肉吃的次数不多，与周围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胖子早就发现了赵建军的反常，见他又夹了一筷酸菜塞进嘴里，便笑着说道：“看来你是个不错的猎人，能经常吃到肉。”

赵建军略一思索，便明白胖子误会了。

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心里想的是，反正以后会经常找胖子卖野味，这种误会没必要解释。

他这一笑，落在胖子眼中，成了默认。

胖子凑到赵建军耳边，轻声说道：“兄弟，商量个事，能不能带我们上山打猎？”

赵建军有些诧异，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第一次遇到郑老板的时候，胖子就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赵建军以送铁蛋回家为由拒绝了。

这都过去两天了，胖子还想打猎？

看到赵建军疑惑，胖子借着酒劲便开始吐槽：“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郑老板这人，忒爱打猎。”

“我们陪他在山里转了两天，毛都没猎到，他很是不开心。”

“这不，镇里没得办法，才花巨资搞了今天这场活动。我看啊，郑老板明天八成还是要进山。”

“镇里为了把郑老板哄开心，可把我给累苦了。”

胖子说到这，一脸悲戚，捶了捶满是赘肉的大腿：“进山这两天，我都瘦了。兄弟，你帮帮我，条件随便你开。”